說實在的,莉莉到底在哪被襲擊,夏允還真不知情。
畢竟留給她的劇情隻有一行單薄且沒有營養的文字“你被人襲擊了”。
時間地點人物事件一概沒有。
但夏允可不想焦點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她說,“我在抵達2樓後,發現了旁邊是藏書室,于是我走進去,在裡面,9-2位置發現了九二的筆記。”
“筆記的最後一段話是,九二同學說,他要去找艾瑪同學,如果他死了,那麼就是艾瑪同學是殺人魔。”
過于龐大的信息量,一時間讓所有人定在原地。
“你說什麼?”溫蒂一度覺得自己幻聽了,“你說,艾瑪是殺人魔?”
“不是我說的,”經曆過太多的夏允,相比于幾人顯然要淡定很多,“是九二的筆記裡這麼寫的。”
“那他的筆記呢?”安東已經來到了9-2的位置,可惜那裡是空的。
“我急于把這個爆炸性消息分享給大家,”夏允說,“所以我打算帶着這本筆記返回1樓,卻沒想到半路被人襲擊了,筆記應該是在那時候被搶走的。”
“我沒有看清對方的臉,醒來後就發現行動被限制,人在一片全黑的空間裡。”
“其實我一度以為我要被殺人魔毀屍滅迹了。”
“但我唯獨沒想過,我能被救出來,而艾瑪同學卻死了。”
“既然艾瑪同學死了。”安東有些艱難地說,“那她就不可能是殺人魔啊!”
“那九二同學的筆記又怎麼解釋?”F問,“還是說這是莉莉同學編了一段故事,混淆視聽?”
“我并不認為莉莉同學在說謊。”溫蒂說,“首先,9-2的位置确實是空的;其次,她的經曆無論怎麼看都是被害人的視角,作為被害人,她沒有任何理由去說謊幫助殺人魔。”
“或許,九二同學在去見艾瑪同學之前,就已經被殺人魔襲擊了。”
夏允是認同溫蒂的觀點的,“的确,如果事發突然,九二同學根本來不及回到2樓更改筆記。”
“那九二同學為什麼要去找艾瑪同學,又被誰半路截胡了?”安東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一圈衆人,最終落在了F身上,“F同學,你好像還沒有解釋,你是怎麼發現中庭的電梯可以通往2樓的?”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是命運的安排。”可事到如今,F卻仍舊固執地說,“不論你們信與不信,你們問幾次,我都隻有這一個回答。”
“那你從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都在做什麼?”溫蒂問。
“在昨天,審判結束後,在命運的安排下,我乘坐電梯來到2樓,進行了一番搜索。”
“可惜,我并沒有找到九二同學留下的指引。”
“我隻找到了一些遊戲的附加規則。”
F看着夏允繼續說道,“在今天上午10:00左右,在我搜索無果準備回到1樓時,我看見莉莉同學出現在了2樓的西側走廊,她進入了藏書室。”
“然後呢?”
“我不知道她偷偷摸摸的要幹什麼,出于好奇,我也跟了進去,我藏在了某個書架之後,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可惜因為視角有限,我沒能看到什麼有用的畫面。”
“再後來,不知過了多久,莉莉同學離開了藏書室,我擔心自己的蹤迹被發現,所以等了一會兒才跟出去,卻沒想到莉莉同學已經不見了蹤影,于是我隻能一個人乘坐中庭的電梯回到了1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案發12點,我正在房間裡休息。”
“F同學,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視角很像是擔心秘密被發現,跟蹤并銷毀證據的殺人犯視角?”夏允毫不客氣地說。
“如果我有問題的話,我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對你們坦言,我在2樓的全部經曆。”
“那是因為如果你不說的話,你将無法解釋從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都不在房間的原因。”夏允并不買賬。
“那我大可以扯謊,說一些借口,完全沒必要把今天上午見到你的過程也講出來。”
“你們剛剛的對話給了我一些啟發,”這時溫蒂開口說道,“我一直在想殺人魔為什麼會襲擊莉莉?”
“畢竟如果九二的筆記隻提及艾瑪同學,殺人魔完全沒有必要襲擊莉莉同學,并搶走九二的筆記。”
“但問題在于,殺人魔在襲擊莉莉之前,也不知道那個倒黴蛋的筆記本裡寫着什麼吧?”
“沒錯,甚至可以說是,殺人魔都不知道九二同學在藏書室留下了筆記,否則根本輪不到莉莉同學找到九二同學的筆記,早就被殺人魔提前發現并銷毀了。”溫蒂說。
“那殺人魔為什麼還要襲擊莉莉同學?”順着幾人的思路,安東發現了問題所在,“畢竟在殺人魔眼中,莉莉同學隻是抱着一本書而已,他可能都看不清封皮,更不可能知道書裡的内容是什麼,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襲擊了莉莉同學。”
“除非……”
“除非藏書室有殺人魔不想讓我們發現的秘密!”溫蒂說,“以至于殺人魔隻是看見莉莉同學抱着一本書出現,便如同驚弓之鳥一樣,襲擊了莉莉同學并搶走了她手中的書。”
“你是想讓我們……把這裡的書都翻一遍嗎?”巴拉拉聽懂了溫蒂的言外之意,“這麼多的書!”
“沒錯。”溫蒂說,“雖然不知道具體藏着什麼,但能讓殺人魔如此緊張,我想應當是相當重要的信息。”
“可既然這麼重要,而且藏書室也暴露了,那殺人魔不應該早就将這秘密轉移了嗎?”
“如果那秘密和一本書有關,你覺得藏在其他地方,會比隐藏在一衆書裡,更加安全嗎?”
“我真服了!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書!”巴拉拉一邊暴躁地拉扯着頭發,一邊吭哧吭哧地抽出一本又一本書逐一看去。
而趁着衆人分散開來,分别尋找線索的空檔,夏允又找到了那本《學生檔案》。
她翻到了屬于F的那一頁,隻見上面寫着:
姓名:F。
性别:男。
身份:韋利高中三年B班學生。
特長:蔔卦。
弱點:信命。
這個特長及弱點可以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畢竟F的穿着打扮以及周身氣質,擱在外面說是個算命先生,夏允都不會懷疑。
但這裡是殺人魔的遊戲,一個充滿欺騙與死亡的遊戲。
連同住的同學都不相信,F竟然還會信命?
那他這麼有本事,倒是把殺人魔給算出來啊!
于是夏允帶着這本《學生檔案》直接找到了F。
對于莉莉的出現,F似乎并不驚奇,他表現得淡淡的,似乎早有預料。
“你是來找我問命嗎?”F說,“但不好意思,對于還未發生的事情,不能講,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已經發生的事情。”
“那不如來說說,你可以看見自己的死嗎?”
對于如此冒犯的問題,F的表情卻絲毫沒有波瀾,隻是溫和地回道,“很抱歉,能力有限,與我本人相關的事情,我都無法預蔔。我無法預見自己的未來,甚至如果别人的未來和我相關,我也無法看見。”
像是怕夏允聽不懂一樣,F還舉了個例子,“比方說,如果你在下午吃胡蘿蔔,我可能算個大概,但如果你和我一起吃胡蘿蔔,那麼我什麼都無法看見。”
“當然我無法預蔔如此具象的事情,我隻是想對你說,我算不到我自己的死期。”
“那你能算到其他人的死期嗎?”
“死亡是一個過于極端且明确的結果,我無法進行如此精準的預測,隻能進行兇或吉程度上的估量。”
夏允找F不是來聽玄學的,她蹙眉問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首先,你為什麼在最開始的時候,主動挑釁殺人魔,讓他來找你。”
“因為我想借此判斷出殺人魔是誰。”F直言不諱,“因為第一天,我為除了安妮同學以外的11位同學都算過一次。”
“我大緻能算到,你們11個人,第2天上午分别在哪裡。”
“這對我來說有兩點至關重要的信息,一是,第2天上午你們都還活着;二是,第2天上午,我也還活着。”
“否則,如果殺人魔想在第2天上午殺死我的話,那麼他行動的軌迹将和我高度相關,我不會如此順利地預蔔他的未來。”
夏允好像明白了F的逆向邏輯,她不确定地問,“所以,你是想讓殺人魔來找你。”
“而你可以先一步測算出每個人的未來。”
“一旦有誰的未來你看不到,那麼這個人很可能和你的未來重合,換句話說,就是來殺死你的人?”
“沒錯。”似乎是驚歎于夏允的理解能力,F的語氣中染上了淡淡的欣賞。
“但如果你看不到一個人的未來,除了他是殺人魔以外,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這個人死了。你要怎麼區分,這個人到底是殺人魔,還是他被殺人魔殺死了?”
“莉莉同學,這不重要。”F說,“重要的是,能縮小懷疑的範圍就夠了。”
“好,那我想請問第二個問題,”夏允說,“既然你一直都說相信并接受命運的安排,那麼我想你應該也不會在乎自己的死活吧,那你為什麼還會有求生欲呢?”
“在可能被投票出局的時候,你應當放棄抵抗,接受命運才對。”
“甚至于,你連找殺人魔是誰的必要都沒有,畢竟該來的都會來。”
“莉莉同學,我想你搞錯了一點,相信命運,和願意去死,完全是兩個概念。”F認真地接受。
“但如果死亡是命運的安排,你難道還要拒絕嗎?”
“你說的沒錯,隻有相信命運的安排,命運才會真的為你做出指引。”F說,“但我所說的命,并非是閻王的生死薄,精确到幾分幾秒以具體某種方式赴死。”
“我所說的命,是一個更宏觀的,抽象的概念。”
“在當前概念下,我可以盡我最大的努力,規避最差的結局。”
“聽不懂。”夏允直言不諱,“不如你給我舉個例子吧,就拿,你之前懷疑打壓我來說。”
“如此強烈的針對性,我如果得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會認為你在故弄玄虛,把你當做殺人魔投出去。”
“哎,”F搖了搖頭,而後說道,“沒錯,我的确對你進行了蔔卦,我看到了三個詞。”
“屍體、寒冷、詭計。”
“這三個詞,是對你籠統的描述,我很難不多想。”
“但就像你說的那樣,除了寒冷以外的兩詞也有很多解讀方法。”
寒冷,這個可以明顯地指向冷凍庫了。
屍體,可以說是莉莉殺了人,也可以說是莉莉去搜索了屍體,甚至可以說莉莉成為了一具屍體。
詭計,可以說是莉莉設計了詭計,可以說是莉莉被設計成,被迫成為了推動詭計的一環。
“沒錯,”F說,“但你的命格很奇怪,就好像,你早該死了一樣,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我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你早該作為殺人魔被投票出局,可卻有人為你背了鍋。”
聽到這裡夏允終于懂了。
F不會是把她讀檔前被覆蓋的劇情也算出來了吧?
的确,像F說的那樣,她早該死了。
第一天死的本就不是安妮,而是她莉莉。
莉莉的命是她強行掙回來。
想到這裡,夏允差點就信了,但轉念一琢磨,她開始覺得哪裡不對。
她終于反應過來,算命的不就是靠這種玄乎其玄的東西,來忽悠人的嗎?
信則有,不信則無。
越是模糊的概念,越是多想,越會和自己高度相關。
其實F剛剛說的那句話,适用于每個人。
試問活到今天的5個人,誰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死裡逃生?
誰又敢保證,過了今天,明天還活着?
對于已經發生的事情,夏允也可以随便抽出三個詞,來形容過去的經曆。
有本事F真的能算中明天。
“對不起,我不是很相信你說的,不如你現在給我算一卦,就算我的明天。”夏允說。
可F卻緩緩搖頭,“很抱歉,對于還未發生的事情,我不能講出來。”
“那我便有理由認為你是在胡編亂造。”夏允并不買賬。
“……好吧,如果你非要聽的話,”F終于脫離了溫和的假象,他面無表情地說,“我看不到你的明天。”
聽着這宛如死亡宣告一般的威脅,夏允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