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和夏允的交談可以說是相當不愉快。
但夏允就是這樣一個沒有眼力的人。
對話崩到如此境地,她還能面不改色地接着問道,“我還有第三個問題想請問一下。”
“既然你算不到自己的命,你又是怎麼發現中庭的電梯已經可以通往2樓了?”
盡管被夏允氣得不輕,但F還是繃着臉回道,“關于突破性轉折點,我算到了三個詞。”
“電梯、任務、審判。”
“所以你去試了電梯?”
F輕輕颔首。
“那任務和審判你又怎麼解讀?”
“每個人的解讀方式都不同,既然你信不過我,那我也沒必要告訴你。”F矢口拒絕。
夏允點點頭表示接受,然後她繼續問道,“第四個問題是,你應該也給艾瑪同學算過吧?”
“最近一次蔔卦的結果,她對應的三個詞,分别是,水、時鐘、責任。”
“時鐘?不是時間嗎?”
“你沒有聽錯,是時鐘,”F說,“正因為如此,我才懷疑你之前偷偷對艾瑪同學房間的時鐘做過什麼。”
“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你大抵是算錯了。”夏允說。
“……你是來找茬的嗎?”
而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了驚呼聲。
安東大叫道,“你們快來!”
“我在這本刊物上看到了一篇報道,是有關校長的采訪。”
“他提到了一個概念,叫達爾文遊戲。”
“達爾文遊戲?”巴拉拉一蹦一蹦地跳了過來,湊上前,“這是什麼?”
溫蒂抱着一本外文文獻,神情嚴肅地說,“找到了!這以達爾文進化論為核心提出的理念,後期被包裝美化成了競技遊戲。”
“宗旨是,優勝劣汰、物競天擇。”
“美其名曰,擇選出天才中的天才。”
“哈?什麼東西?給我看看!”巴拉拉試圖從溫蒂手中搶過厚重的書,卻被溫蒂高高舉起避開。
“就是,該理念的提出人倡導,世界應該由天才統治,弱小愚笨的人遲早會被淘汰。”溫蒂一邊飛速翻譯,一邊提煉概括,“但天才衡量的标準是多樣化的。”
“為了選出真正的天才。”
“他倡導,應舉辦一場僅限天才的遊戲,失敗的人全部被淘汰,活下來的人才配主宰這個世界。”
“你說的遊戲……不會就是我們這個吧!”巴拉拉驚了,“我記得,我之前報考韋利高中,就是覺得校訓還挺有意思的。”
“我們接受、包容、培育、托舉一切天才。”溫蒂喃喃地說。
“每一位被韋利高中錄取的學生,一定具有某項過人的才能。”安東面色慘白,就連手中的刊物被巴啦啦搶走都未反應過來。
巴拉拉快速的閱讀了一番,然後氣得一把将報刊摔在地上,并對着校長的臉踩了兩腳。
“這麼說來,我們豈不是被校長那老登當實驗品了!”
“他怎麼敢的?等我出去讓我媽弄死他!”
“不,不該是這樣。”三觀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安東整個人都混亂了起來,他用力的抓着短短的頭發,以頭撞牆,“一定都是一場誤會,我們這是殺人魔的遊戲,不是達爾文的遊戲!”
“你個憨批,你沒看到嗎?就是因為人吃人的本質太過血腥,才會被包裝成遊戲!都叫遊戲了,你還管他是什麼名字?”巴拉拉将地上的刊物撿起來,用力敲擊着安東的頭。
“不對,”溫蒂強作鎮定,“進化論的宗旨是适者生存,本質是人和環境的抗争。但殺人魔的遊戲不一樣,這裡有一個明确的殺人魔!”
“性質變了,這是人和人之間的抗争!”
“你們聽說過鲶魚效應嗎?”一直沉默不語的夏允開口說道說。
“鲶魚效應?”溫蒂喃喃地說,“聽說漁民在運輸沙丁魚時,放入鲶魚,沙丁魚為躲避鲶魚會加速遊動,從而提高存活率。”
“什麼魚不魚的?”
“一般用于指代從外界引入強者,來激發原本團體成員的鬥志,刺激他們不斷變強。”溫蒂明白了夏允的意思,可她依舊無法接受。
“可不對!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殺人魔是為了獵殺我們而存在的,他不該韋利高中的同學!”
“不,事實是盡管年級不同,但我們13個人的确都是被韋利高中挑選的學生。”
F反駁,“如果殺人魔在我們之中,那他一定也是我們的同學。
“既然他願意以殺人魔的身份參加這場遊戲,那說明他同樣信奉優勝劣汰的原則,并且聽命于校長。”
“可無論如何,校長……他也不可能指揮同學去殺人!”
“人殺人,除了破壞道德的底線,違背法律的要求,還能有什麼其他的作用?”好學生安東聽不得這些,他試圖否認一切。
“我猜,生物進化是一個漫長的、自然選擇的過程。”F神色凝重地說。
“但人類的壽命有限,如果想要在短時間内得到一個明确的結果,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人為降低生存率,換句話說,就是人殺人,來催化進化的過程。”
“極端的學術研究是這樣的,也許從我們入學第一天起,就已經作為實驗對象被觀察挑選了。”
即使覺得這個遊戲設定聽起來很離譜,但既定的事實擺在眼前,夏允還是很快就接受了。
但其他人可不一樣,他們不像夏允一般,僅僅是參加一場角色扮演可以讀檔重來的遊戲,他們是真真正正的遊戲裡的原住民。
如果說之前,他們的敵人隻有一個殺人魔。
那麼現在,他們的敵人便是培育他們、深受他們信任的校長。
某種意義上是在否認自己來時的路,否認現在的自己。
咚咚咚,安東的狀态很不穩定。
他用力地以頭撞擊着眼前的書架,一副想要把自己撞失憶的架勢。
“所以,其實殺人魔就是校長派進來的卧底,通過不斷殺人來刺激我們?!這他爹的什麼品種的神經病啊!放老娘出去!”
巴拉拉不顧形象地拉扯着頭發,對着天上大喊,“你個老登一定在暗中觀察我們吧!老娘不幹了,老娘要退學!”
溫蒂的狀态也很不好,她像是被人抽幹了靈魂一樣,隻是一臉麻木地站在那裡,手捧着厚重的書,仿佛屏蔽了周遭一切的聲音。
和三人相比,F還算是情緒穩定,情緒穩定的他甚至還發現了一旁夏允的異常。
“莉莉同學,你是不是表現得過于淡定了?就好像你早知道這裡的一切?”
“那不如你來算一卦看看吧。”夏允說。
這個足以摧毀其他人信念的壞消息,對于夏允而言,反倒是個好消息。
遊戲的真相已經被發掘,現在距離通關,隻剩下找到殺人魔并将其票選出局。
她無法代入崩潰的同學們,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才能揪出殺人魔。
既然殺人魔是領命參加這場遊戲,那他一定在此之前和校長有比較大的牽扯,甚至可以說是絕對信任,并願意為校長付出自己的生命。
擁有這樣的覺悟,哪怕遊戲的真相被找到,殺人魔也不會輕易妥協。
夏允的目光劃過神情各異的4人。
這個人,到現在,還在演戲。
“醒醒吧。”夏允說,“我知道這對于你們來說很難接受。”
“但最起碼我們還有自救的機會。”
“隻要找到并殺死殺人魔,就不會有人再來威脅我們的生命安全了。”
“至于出去以後是報警還是怎樣,我們要先出去再說。”
“莉莉同學!你難道沒有作為正常人類的情感嗎?”安東看不得夏允這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情緒激動地大踏步上前。
“不好意思,對于一個重病在身,随時可能死掉的人來講,這些算不得什麼。”夏允平靜地說,“我隻在乎,我能不能活下去。”
“你——”
“夠了!”溫蒂終于擡起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的眼中熄滅,但她卻還是故作堅強地說,“莉莉同學說得對。”
“與其在這怨天尤人止步不前,不如抓緊一切時間,将那該死的殺人魔投出去。”
“殺人魔就在我們5個人之中。”
“他看見我們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定在暗中嘲笑吧!”
“我們不能這樣頹廢下去了!”
溫蒂的一席話似乎重燃了衆人的鬥志。
“說得對!他爹的,在這兒咒罵校長那個老登,起不到任何實質作用,當務之急是先把那個該死的殺人魔找到,竟然和那老登狼狽為奸!我一定要薅出他的頭發!”
“會長說得對,但我仍不相信校長會這樣做,等離開這裡,我一定去找他當面對峙!”
“那我們抓緊時間繼續搜證吧。”F說。
夏允一直在暗中觀察剩餘4人的言行舉止。
他們每個人表現得都很正常。
無論是情緒崩潰,還是重燃鬥志,他們的一言一行依舊符合他們的人設。
在經曆如此重大變故後,殺人魔竟然還能表現得滴水不漏,這演技已經不是正常人所能及。
溫蒂、安東、巴拉拉、F。
這4個人中,到底誰才是殺人魔?
這個問題在夏允搜索艾瑪的房間時,得到了答案。
DAY8 12:00
第八天的審判并不順利。
在溫蒂看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她的情緒跌到了谷底,整個人蔫蔫的,一點說話的欲望都沒有。
反而是一向讨厭形式主義的巴拉拉,跛着腳,一跳一跳地來到了溫蒂的面前,一把薅起她的領子,“你給我起來!主持會議!”
可溫蒂任巴拉拉怎麼擺弄,都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我宣布,第八天審判正式開始,大家有什麼想說的請自便吧。”
不帶感情的聲音從一張一合的嘴中吐出。
就像是一條擱淺的死魚,攤在沙灘上,無力地吐泡泡一樣。
“你給我好好的!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巴拉拉怒其不争地大吼。
“事已至此,你還要我怎樣?”溫蒂似乎厭煩了,她一把揮開了巴拉拉的手,“你還要我怎樣?”
“艾瑪同學她……已經死了。”
“殺人魔……已經死了!”
盡管語調在刻意地保持平靜,但尾音還是不自覺的染上了哭腔。
淚水連成線不斷地從臉頰滑落,緊繃的情緒在這一刻終于決堤。
溫蒂崩潰地大喊,“你還要我怎樣啊?你說啊?你到底想幹什麼?”
啪!
巴拉拉毫不客氣地扇了溫蒂一巴掌。
這一掌力氣之大,可以說是絕對夾雜了私人恩怨。
“不許哭!”巴拉拉怒吼。
“你——”從迷茫到震驚到憤怒隻是一瞬間的事,這個平時驕傲慣了從未被人這樣侮辱過的學生會長,立即奮起反擊。
啪!
溫蒂也毫不客氣的扇了巴拉拉一巴掌。
然後很快兩個互不服輸的女人之間的戰争,從互扇巴掌,演變成了互扯頭發。
巴拉拉勝在身經百戰,可惜她腿腳不便,不能百分百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