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家與其餘商人不同——别家靠山是不知道哪裡攀上關系的高官,沈家的靠山是沈禾官居三品的親大伯。血濃于水,有這層關系在,沈家的生意做的還算順心。
思及此,沈禾心情總算明媚了些,聲音也帶了笑:“沈叔,咱們怎麼把伯父的身份告訴季侯爺?”
“老爺的意思是,季侯爺打劫咱們的事情藏不住。姑娘年輕氣盛,氣侯爺打劫咱們,用大爺的身份去壓季侯爺,倒也是情有可原。”
“老爺知曉此事,定然要向季侯爺道歉。彼時他再将大爺身份細細告知侯爺,兩人再商量要獻上多少軍饷,這事也就過去了。”
“老爺不見姑娘,正是為着要讓姑娘去見季侯爺。”
“拜見侯爺,不能不帶禮物。老爺早就将禮物準備好了。”
說着沈叔起身,将早就準備好的紅木匣子放到了沈禾面前的桌子上。
沈禾這才明白方才沈叔在找什麼。
眼見沈叔起身,沈禾也站了起來。隻是瞧着雕琢着祥雲紋的紅木匣子,沈禾皺着眉頭低聲呢喃:“這匣子看着好生眼熟……”
說着打開了匣子。
匣子裡面,靜靜地躺着一件貂皮大氅。
那大氅通體漆黑,全無一根雜毛,但卻油光水滑,毛尖兒上瑩瑩地泛着彩色的光。
“不能給他!”沈禾陡然合上匣子:“這大氅是給——”
“事急從權,”沈叔平靜地打斷沈禾的話:“不要緊的,姑娘。過了這關,再準備禮物道歉就是了。”
沈禾緊緊抿着嘴,渾身的不樂意。
沈叔又笑着勸慰她:“姑娘快些去吧。去的晚了,老爺又要多掏銀子了。”
沈禾依舊皺着眉,卻不得不點點頭,抱着匣子走了出去。
季侯爺的别院十分寬敞,沈禾一行人又初來乍到,自然不清楚季侯爺在哪裡住着。
但沈禾明白一件事:季侯爺自然要他們的孝敬,就一定會見他們父女。
沈禾抱着匣子,直接走到了院門口的護衛身邊:“聽聞季侯爺病了,我有件禮物要孝敬侯爺,還請大哥行個方便,帶我去見侯爺。”
護衛屁股底下墊着幾隻蒲草墊子。他曲腿坐在牆根兒曬太陽,惬意地眯眼打着盹兒。
聞言睜眼看了看沈禾,翻了個白眼:“侯爺何等身份,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
瞧瞧、瞧瞧,上趕着給人送錢,還要被罵不配。這叫什麼事兒啊。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沈禾放下匣子,好聲好氣地取出塊銀子遞過去:“我聽說侯爺病了,很是擔心,想送點東西表表心意。”
對方接銀子的動作很熟稔,在手裡掂一掂份量就塞入袖袋。
沉甸甸的銀子進了袖子,他态度和緩了許多,起身拍着身上的土回話:“侯爺病着,不好見人。”
“……”
沈禾滿肚子的氣,擡眼望着對方。
對方比沈禾高大半個頭,沈禾不得不擡頭看他。
他一雙圓溜溜的虎眼,雙眼皮寬的很嚣張,活像他說話的态度。
不對勁兒。
既然季侯爺要她爹送錢,就絕不可能不準他們見他。
這人是想着趁機勒索她吧。
沈禾回過神來,聲音滿是遺憾:“也是,病了需要靜養,我就不去打擾侯爺養病了。”
說完了,沈禾抱起匣子轉身就走。可她步子卻慢,隻等着對方叫住自己。
“等等!”
果然,剛剛走了兩步,那人就叫住沈禾,聲音帶着點驚慌:“難為你有這份心,我帶你去見侯爺就是了。”
沈禾竊喜,轉身後滿臉的不敢置信:“真的?”
那人皺眉點頭,“行了,趕緊走吧,這會兒侯爺剛剛午睡醒了。”
沈禾總算出了口悶氣。她直接把匣子往他手裡塞:“你抱着匣子,裡面是送給侯爺的禮物。”
那人哦了一聲抱住匣子。走出兩步後回過神來,回頭瞪着沈禾:“憑什麼讓我拿啊?”
當然是因為,沈禾滿心的氣,不想自己抱着匣子啊。
可這話不能說。沈禾隻是笑:“我怕不小心摔了匣子,毀了送給侯爺的禮物,還是勞煩大哥幫忙抱着。”
那人瞥了沈禾一眼,見她身量瘦小,暗道女人就是嬌氣,抱着匣子轉身帶路。
通報過後,沈禾順順當當地進了屋子。
會客的屋子坐北朝南,午後陽光正好,屋子裡亮堂堂的,連灰黑色的地磚都似乎閃着光。
主座上,剛剛午睡醒來的季侯爺大馬金刀地坐着。
沈禾遠遠地站着。
尊卑有别,沈禾并不敢直視季侯爺的眼睛,隻在進屋時迅速地掃了一眼屋中的情況。
就這麼草草一掃,沈禾便碰見一位熟人——
昨日打劫他們父女的劫匪頭子,正身姿挺拔地站在季侯爺身後。他腰間的碎銀墜子熠熠生輝,看得沈禾很是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