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焦急卻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沈禾大喜,轉身見到父親時滿目驚慌:“爹……爹怎麼來了?!”
一副做了壞事,被父親抓到錯處的驚恐表情。
沈父朝着季侯爺深深一揖,口中不住告罪,季侯爺便笑着起身迎他。
沈父受寵若驚,又眼神如刀地劈向沈禾:“你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哪有什麼不該說的話,不過是聊了聊家常,”季侯爺走到沈父身前,拉着他手腕就要落座:“我雖然沒見過沈侍郎,但此處布政使與沈侍郎是同年,兩人頗有些交情。”
說話間,季侯爺有些埋怨地望着沈父:“既是沈侍郎的弟弟,賢弟何不表明身份,好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沈父行商多年,早練就了處變不驚的本事,更懂得該怎麼接住話茬。此時他慚愧地笑:“兄長潔身自好,不準我們用他名号生事……此番若非這孩子多嘴,小人也不敢叨擾侯爺……”
說着沈父眼刀砸向沈禾:“還不回去閉門思過?”
沈禾目的達成,唯唯諾諾地低頭稱是。
季侯爺自然看得出父女倆的小把戲,此番當然要攔:“小孩子懂什麼?松兒,帶她去喝茶。”
季侯爺與沈父依舊彼此謙讓,季松伸手對沈禾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走吧,小兄弟,我帶你喝茶去。”
季松在前頭帶路,沈禾在後頭慢吞吞地跟着。
沈禾步子很慢。一來她方才當着季侯爺的面做戲有點害怕,此時陡然放松下來,隻覺得全身發軟,雙腿更軟的像沾了水的棉花;二來季松滿臉胡須邋遢至極,再加上昨天被搶的舊怨,沈禾總覺得他髒髒的,恨不得離他八丈遠。
察覺到沈禾步子慢,季松疑心她是吓着了,步子也慢了下來,還開口安慰她:“茶房離得有點遠,不過再有三五十步就到了。”
對方好意解釋,沈禾就算再讨厭他,也隻得道謝:“原來如此。多謝将軍指點。”
沈禾聲音軟軟的,季松不由回頭看她一眼,見她滿面疲憊,渾身怏怏。
女孩子就是嬌氣,昨天被搶都臨危不懼,現在走幾步路就累成這樣。
該有個人……背着她,或是抱着她。
侍從送上茶水後立刻退下,房間裡隻有季松沈禾兩人。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然兩人相距一丈有餘,但沈禾全無喝茶的心思。
沈禾本來就累,又和讨厭的人共處一室,這會兒連茶都不樂意喝,端起杯子碰碰嘴唇,就算喝過茶了。
季松瞧着沈禾怏怏的樣子莫名煩躁。
方才膽大妄為到在他父親面前耍心眼兒的小丫頭,現在和他共處一室就這副表情……
就這麼嫌棄他?
季松滿心不痛快,不由起了幾分捉弄她的心思:“聽口音,你在京城住過?”
沈禾今日的目的就是表明身份,聞言也不藏着掖着:“将軍法耳。自從伯父入京為官,我爹幫着經商養家,後來就住在了京城。”
季松就喜歡她口齒伶俐的勁兒,于是興緻勃勃地接着打聽:“你爹經商,怎麼還帶着你?我瞧你才十五六歲。”
沈禾不太想回答這問題,随口敷衍:“我想出來見見世面,就跟着爹來了。”
“這倒是稀奇,”季松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他放下茶杯望着沈禾笑:“你爹帶你出來不容易,你一路不叫苦不喊累,更不容易。”
聽見“一路”二字,沈禾就知道他肯定是和其餘人聊過了,心下無奈:“有什麼不容易的?大家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季松挑眉:“你可是個女孩子。”
“……”
沈禾驚得瞪大了眼睛,又迅速恢複平靜,幹巴巴地反駁:“将軍開什麼玩笑?”
她可不想暴露女兒身。
季松忍俊不禁。他打定主意要拆穿沈禾的身份,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耳垂:“耳朵。有耳洞。”
沈禾一愣,随後自己也笑了:“沒想到是耳朵漏了餡。方才……讓将軍見笑了。”
季松不曾想她是這副反應,逗她的心思更濃:“不止。還有手。”
“作揖時你一拱手,手腕白得刺眼。”
“看眉眼看身段也能看出來。又不是三五歲的孩子,男女一眼就看出來了。”
“聽聲音也能聽出來。”
沈禾默然無語。沒想到自己渾身都是破綻,方才拒不承認,反倒是給人看了笑話。
如是想着,自己也低頭輕笑。
季松瞧她笑,隻覺得她哪兒哪兒都和别人不一樣,心頭越發歡快:“你多大了?還沒有成婚吧?”
沈禾便笑不出來了。
男子之間互訴年齡無關緊要,大不了認作義父子或兄弟;可一旦變成了男女,這事情便大為不妥。
何況季松直接問她有沒有成婚。
雖然不知道季松的年紀,但看他一臉胡子,估摸着也有三四十歲,看着也挺和顔悅色的,似乎是想給小輩說親。
但沈禾不願意同這群匪徒扯上關系。
思及此,沈禾擡頭望着季松,十分認真地開口:“叔叔,婚姻之事要聽從父母安排。此事,恕我無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