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禦花園,雖不是花團錦簇,但也算五彩缤紛。暖風喚醒了沉睡了整個冬日的花草,亦如此刻小心翼翼将那株魏紫埋入土中的秦頤甄的心情一般。
對這株花,猶如她對秦頤一,羨慕摻雜着嫉妒,想靠近,卻又按耐不住心底的不甘,她陽光燦爛、幸福美好,而自己同為公主,與她卻是兩個極端。
若從前在秦頤一嚣張跋扈,欺她辱她之時,她對其隻有濃烈的恨意,那自秦頤一不顧自己冷臉相待,仍舊處處與她示好之後,便是不願沾染。
她渴望親情,卻又害怕像曾經一般失去。
秦頤甄将最後一賠黃土掩上,盯着迎風而舒展身子的花兒良久,起身來到湖邊,雙眼逐漸放空。
一個不留神,腳下一滑,她隻覺身體向下墜去,随之而來的便是三月冰冷入骨的湖水,悉數灌入口鼻之中,瞬間沒過頭頂。
她出來得急,一個不受寵的公主,更不會有人在意她去往何處,此刻湖邊空無一人,今日她怕是要死在此處了罷。
這樣也好,這人鬼不分的日子,她算是過夠了。
秦頤一來到湖邊時,見到的便是湖中一開始掙紮的人,不再與湖水作鬥争的求死之态。
從母妃宮中出來,她先是到了祈雲殿,結果滿宮上下未能尋到五姐的身影,直到有一個灑掃宮女說,見到五公主往禦花園去了,她又急急忙忙往這邊走。
母妃說,如果她始終以施舍模樣與秦頤甄交好,哪怕秦頤甄最後接受了她,也會為以後留下一大禍患。
人心是最經不起考驗的。
從前在那個網絡發達的時代,她見過形形色色這樣的事,但卻未曾經曆過。
母妃說:“若是想真心與之交好,不如有求于她,你們互幫互助,日久天長,真心換真心,方可長久。人或許記不住你對他的好,但他對你的好,他一定會銘記于心。”
這一點,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隻是就眼下的湖中的情景而言,什麼都是空談。
原書中曾有一段提到,女主因父母不和,沒感受過多少親情而自殺。
看着湖中不再掙紮的人,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秦頤一想也不想地跳入水中。
她學過一段時間的遊泳,為了強身健體,卻忘了,她學藝不精,況且如今隻有十一歲。
身子噗通入水的瞬間,耳邊不僅是灌入的涼水,亦有宮女太監的驚叫,她奮力向秦頤甄遊去,勉強抓住她的手,之後便力竭,身子緩緩跟随秦頤甄往下沉。
意識模糊之際,她在想,自己逞什麼能?身旁明明有這麼多的宮人,女主怎麼會有事呢?
待秦頤一醒來之時,她早已躺在了儀華宮中。
床榻旁是眼眶通紅的母妃,簾賬外是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
瑾妃見女兒醒了,擡手為其掖了掖被角,一雙美目通紅,急忙問道:“一一,你可有哪裡不适?”
不待秦頤一回話,便揚聲道:“太醫,公主醒了,速來替公主請脈。”
簾外等候的太醫不敢怠慢,立即為秦頤一把脈,隻道是入水着涼,邪氣入體,喝幾服藥,将養幾日便好。
待太醫退下後,瑾妃原本緊皺的眉頭舒展,美眸裡的憂色褪去幾分,便拿出興師問罪的架勢,準備與外頭候着的宮女太監算賬。
秦頤一一見母妃這架勢,哪裡不知她的想法。
若是今日體罰了下人,與她們母女的壞名聲無疑是雪上加霜。
她連忙道:“母妃,不管他人,隻是我見五姐落水,一時情急,卻不想孩兒并不會水,念在他們救駕有功,便功過相抵吧。”
說完,她怕仍舊說服不了瑾妃,坐起身在瑾妃耳邊小聲道:“況且,經此一事,五姐必定不會再躲着我了。”
看着女兒眼中的亮芒,瑾妃心中總算是重視起女兒一直想與五公主交好這件事來。
原以為她隻是一時興起,沒有玩伴,反正也是送些東西,孩子之間鬧歸鬧,無傷大雅。可今日一看,此中必定還有其他原因。
“你可能告訴母妃,為何一定要與五公主交好?”
“孩兒是想着,父皇本就子嗣單薄,五姐總是孤身一人,有些不忍。”秦頤一忍着不适說道。這茶言茶語,她自己都有些消受不了。
可她也不能将實情說出來。
瑾妃聞言,隻是看着她,不知信沒信。
“若是如此,你何必……”
“唉……”她歎了一口氣,“倘若你接近她隻是為了顯示你得你父皇的寵愛……”女兒的性子她了解,的确被她養得有些驕縱。
“母妃說到哪裡去了。”不等瑾妃說完,秦頤一便打斷了她的話。
别說,知女莫若母,這還真是原身幹過的事,假借姐妹之名接近女主,不過是更好的靠近男主,欺辱女主,也是女主黑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既為他們求情,那此事便算了。”
“可一一你要明白,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強求不來的。無論此事後,五公主願不願與你交好,你都不能再這般莽撞,你若是出了事,你讓母妃怎麼活?”美婦人語重心長道,本就微紅的眼眶又紅了幾分。
秦頤一見狀,連忙安撫,她跳入水中後,雖然後悔過,但在那一瞬之後,也知曉,這或許是與女主打好關系的重要轉折點。
若計劃順利,此次也勉強算是因禍得福。
底下跪地的宮人見狀,紛紛松了口氣,本以為此次在劫難逃,沒成想,卻是公主救了他們一命。
似乎自打公主生過那一次病後,便越發和善溫良了。
與溫馨有愛的儀華宮相比,祈雲殿顯得冷冷清清。
除了原本就不多的宮人外,也就隻有一個被瑾妃派過來給五公主看病的老太醫。
見五公主醒了,開了幾副藥,囑咐了幾句便走了,讓着本就空空如也的宮殿,更加寂寥幾分。
秦頤甄躺在床上,腦中不斷回放着秦頤一拼命向自己遊過來的小小身影,還有在冰冷的湖水中,抓住自己一隻手的溫軟。
她揚起了右手,看得出神。
一旁的宮女靜和見狀,忍不住開口道:“這可真是驚險萬分,若不是六公主,殿下您可就……”說着,她摸起淚來。
“說起來,這六公主倒是真的憂心您,就是您二人被人救上岸,雙雙昏迷,她也緊緊抓着您手不放,還有瑾妃娘娘,若不是她發話,我們怎麼請得動太醫院的江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