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靜悄悄過去。

這一夜，哥譚過得無比和平，反派計劃中本該在大街小巷流竄鬧事的混混打手們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沒離開漢諾威大樓就缺了一顆牙。

哥譚警察光是打包滿地的犯人就用了足足兩個小時時間。

他們分成三組，一組警員負責用麻繩和手铐捆住暈厥的打手，另一組警員負責把捆好的打手扔進卡車車廂。最後一組警員守在卡車裡，護送滿車罪犯去警察局和拘留所。

至于這些打手的幕後老大黑面具，有警察在警車邊發現了他。他沒有戴往日那副猙獰恐怖的烏木骷髅面具，頭上罩着一個睡美人面具，睡得香甜。

因為沒戴他标志性的黑面具，警員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為了登記他的身份，警員掀開了這位品味奇怪的打手的面具。

黑面具在那瞬間醒來，怒目圓睜！

警員反手把睡美人面具扣了回去，對着再度昏睡的黑面具撓頭：“奇怪，他的臉怎麼是一團馬賽克？”

最後是現場人手不足，連坐鎮警局的戈登局長都被喊來打包犯人，才得以确認這位阿卡姆常客的身份。

衆人沒有注意的角落，一隻新加入哥譚重案組的小狗搭乘電梯上了樓。

他靈敏的嗅覺聞到了熟悉的氣息，正是地下停車場中失蹤的那位人質，以及攜人質逃跑的數名綁匪。

他找到他們時，現在正進行一場大戰。

隻見衣着得體的老紳士輕輕一拍手，狗、貓、老鼠從天而降，用最标準的超級英雄式落地登場。

而身着一身漆黑的戰士一揚披風，披風裡鑽出三個一米七以上的壯漢，人與動物對上目光，火花四射。

無需号角，三對三，他們一擁而上，戰成一團灰煙。灰煙中時不時伸出一隻貓爪、一條人腿。偶爾小老鼠像一顆網球般扔出現場中心，很快又挽起手沖回去。

除了老紳士與蝙蝠戰士，隻有一個頭發朝天的桀骜男孩沒有加入戰場。

他默默走到德魯比身邊：“多蠢的一群家夥。”

德魯比的小狗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他精準地在混亂的戰局中找到停車場綁架案的人質。

他指着他問達米安：“你們想帶他回去？”

“不是我，我隻是來赢取我的勝利，擅用智慧也是勝利的一種。”達米安高傲道，“他們把家中最具智慧的潘尼沃斯排除在外，潘尼沃斯很生氣，決定把他們全部帶回家。”

小狗很快從他的一大段廢話中提煉出重點：“你們是一家人。”

達米安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德魯比擅自明白了。他走進那團混亂的灰煙中，小小的身影如同一個英雄。

十分鐘後，哥譚得到了甯靜。

德魯比與阿爾弗雷德親切地握手，老紳士從身後提出一個裝滿食物的野餐籃交給德魯比，換回了小狗身後巨大的麻布袋。

麻布袋不停蠕動，像一隻活化的淤泥怪獸，就算是沼澤怪物在這裡也要喊一聲，“同類？”

搬着這麼大的麻袋跨越大半個哥譚，抵達郊外的韋恩莊園，非常不尊重老人的腰椎。

但這難不倒阿爾弗雷德。他再次拍拍手，氣勢洶洶的轟鳴由遠及近，向黑夜咆哮。

往返于哥譚各地與阿卡姆瘋人院的免費出租用最快速度趕到現場——不，怎麼能這麼說，這是對蝙蝠車的大不敬！

阿爾弗雷德擡起麻袋，像他每個早晨從保鮮櫃裡拿出一顆不聽話的紫甘藍。

蝙蝠車彈開車門，接着，老人用不可思議的手法把兩人高四點八人寬的麻袋塞進車廂，像他每個夜晚把莊園所有的垃圾塞進一個小小的垃圾桶。

蝙蝠車打了一個飽嗝，車廂膨脹又縮小，将肚子裡的人都壓縮到正常大小。不用為車擔心，車早就習慣了吃掉各種各樣奇怪的人和疑似人的人，等到阿卡姆瘋人院再把他們通通吐出來。

阿爾弗雷德戴上蝙蝠面罩，穿燕尾服的蝙蝠老俠優雅地理了理袖口，皮鞋一踩油門，蝙蝠車如同一枚漆黑的流星沖出街道。

一瞬間，全哥譚的交通燈都變成了綠燈。

蝙蝠車的尾氣在哥譚地圖上畫出一條筆直的線，帶着滿載的戰利品，直達莊園的秘密入口。

戰争的勝利屬于阿爾弗雷德，一直如此。

*

修剪整齊的草坪在太陽下映出耀眼的綠色，風吹動婆娑樹影，在大塊的綠色邊緣投下不規則的黑斑。

樹下橫着大大大大中中小七把躺椅，上面分别躺着人人人人小孩貓老鼠。

不遠處，阿爾弗雷德站着，挑剔地打量一株圓滾滾的灌木。剪刀在他手裡動了動，唰，飄下一地殘葉。

圓灌木變成了一株綠色的蝙蝠，應景且精神地挺立。

迪克卧在左數第二把躺椅上，享受暖洋洋的微風，内心甯靜而平和。

所有問題都被解決，哥譚得到了短暫的和平，他得到了與家人團聚的溫馨時光，一切都很美好。

迪克扭頭，看向自己的右邊，布魯斯正拿着手機，和某個他不認識的人打電話。

“我本月的排期已經滿了，再加新刊，你們就沒辦法解釋瞭望塔遭遇入侵時我在哪兒……什麼，你們想寫平行宇宙……”

他說的話，迪克一個字都聽不懂，嘴巴張合間發出的聲音無異于鲸魚吵架。

一通電話打完，布魯斯的臉上顯出非常珍貴的高興，他宣布：“我有三天假期。”

迪克好奇道：“盧修斯給你放了假？”

誰才是韋恩集團真正的總裁？

“華納。”布魯斯說。

一個音節都聽不清楚，這是不可被聽見的單詞。

沒關系，迪克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他惬意地再扭一個頭，越過規規矩矩雙手交疊在胸前的傑森，提姆正用深沉、睿智的目光，審視眼前冒着騰騰熱氣的咖啡杯。

聯想到咖啡杯中的液體，迪克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他對一旁的傑森叮囑道：“親情提示，如果提寶請你喝咖啡，别去。”

“嗯。”傑森懶洋洋地哼了一聲。

得到回應讓迪克大受鼓勵，他真情流露道：“我真的很高興你願意回家，這是我最幸福的時刻。”

“嗯。”傑森又應了一聲，語調和剛才一模一樣。

迪克奇怪地蹙眉，按照他的刻闆印象，傑森設置了自動頂嘴模式，不應該如此平和。

迪克碰了碰傑森的胳膊。

指尖的觸感很奇怪，又硬又冷，帶點毛刺，像是一塊沒有打磨光滑的木頭。

迪克的動作詭異地停頓，他定睛一看，一塊被鋸成傑森形狀的木闆立在躺椅上，每一個色塊都與傑森本體精準對應，連下巴上悶出的痘都沒放過！

迪克伸手試探地摸了摸，摸到木闆内置的錄音機。每隔幾分鐘，錄音機就會回複：“嗯。”

他！不！見！啦！

迪克瞬間從躺椅上彈起來，被一隻手按下去。

布魯斯平靜道：“沒關系，蝙蝠車會留下他的。”

蝙蝠車，你剛才說的是蝙蝠車，對吧？

迪克懷疑的眼神從布魯斯臉上掃過，“你什麼時候綁架了塞伯坦星人？”

“那是孩之寶和夢工廠的員工。”布魯斯嗡嗡說着他聽不懂的話，他鎮定地道，“總之，不必擔心他。”

來了哥譚還想跑，不管是正派還是反派，通通都給蝙蝠留下！

*

黑暗中，亮起一雙燈泡似的藍眼睛。

藍眼睛機敏地左右觀察，确認四周無人後，他打開了燈。明亮的燈光照亮了地下洞穴的一部分。精密的機械組裝成數個龐然大物，表面裝甲在光下流動着森森冷意。

這是整個蝙蝠洞最受人歡迎的部分，位居第二的是能用超大顯示屏打遊戲的蝙蝠電腦。

絕大部分哥譚小孩的浴缸邊和書櫃裡都擺着等比縮小的模型。蝙蝠車、蝙蝠飛機、蝙蝠摩托——韋恩集團出産的周邊，僅與兒童套餐捆綁售賣，賺回來的美刀足夠蝙蝠俠本人再造一輛蝙蝠車。

傑森的藍眼睛裡閃動着興奮的光，他手裡原本提着一根撬棍，是打算卸掉蝙蝠車的輪胎，給那群掉以輕心的家夥們一點教訓。

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他全都要！

傑森随手扔掉撬棍，大大方方地朝蝙蝠車走去。他早就從Ace那裡打聽到了其他人的行程，他們都在草坪上曬太陽，享受悠閑時光，欣賞阿福修剪綠植的英姿。

哼哼，真是掉以輕心，永不屈服的紅頭罩即将開啟他的逃跑——錯誤，光明正大走正門離開計劃！

蝙蝠車沉默地盯着青年走近，在他預備打開車門時向後挪了半個輪胎。

傑森一愣，手在虛空中抓了抓。他不信邪地前踏一步，朝蝙蝠車的車門抓去，又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