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水鬼”水性極好,在水中多半是滑不溜手,但到了岸上,又拖着濕重的衣裳,就顯得笨拙。
一會兒的工夫,上岸的“水鬼”死的死、傷的傷,全被緝拿。
待一戰方歇,方才那侍衛靠近水面細看,透過血霧,有兩三道人影如魚快速遊開:“蕭将軍,水下還有人!”
蕭定嶽眸光一厲:“立刻搜索,别讓一個漏網之魚逃了!”
……
蕭定嶽是回來請罪的,鲮紋甲縫裡的永濟渠藻荇尚未幹透,随他叩首動作簌簌掉落。
煥遊笙和慕容遙坐在正廳,對于當時的情況已經有所了解。
煥遊笙垂首看着被押上來的“水鬼”:“你叫什麼名字?何方人士?”
跪在地上的人手長腿長,身材精瘦,大腳扁平如蒲扇,像是自幼擅水的厲害人物。
但他一臉驚懼過度的模樣,倒不像是個能主事的。
他聽煥遊笙問起,也不敢擡眼去看,反倒将頭垂得更低了:“小的是瓦窯村人,名叫水生。”
“水生?”這名字倒稀奇。
水生連忙解釋:“小的無父無母,因為自幼跟着村人去打漁為生,他們就給我這麼個名字。”
“本官問你,為何夜半現身永濟渠?”煥遊笙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水生不知是被吓得,還是冷得,渾身一抖,一開口就如竹筒倒豆子般,把知道的全說了:“今年三月,同村打魚的邱二發了财了,我就去問。起初他還不說,後來小的給了他一鬥粟米,他才開口,說是有個能發财的營生,就要水性好的。”
“大人有所不知,這兩年年成不好,大家夥兒日子都不好過。實在沒轍了,就個個上山下水地碰運氣,雖說有些人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但山裡的野味,水裡的魚蝦也眼見着越來越少。小的沒有地,除了會水,也不會别的了,時常是三天兩碗米湯的。有這樣的好事,當然沒有不幹的道理。”
“于是當天,我們就約在了邱二家的地窖之中見面,除了小的還有十幾人,有同村的,也有外村的。來人是個身穿黑袍的,看不清面目,他讓小的們每月去永濟渠河床下沉些物什,有時是包裹,有時是大箱子,工錢很豐厚。”
又是今年的春日……
煥遊笙使了個眼色,幾名侍衛立刻領命,前去永濟渠尋找水生提到的東西。
“這個叫邱二的也在你們之中?”煥遊笙揚眉。
水生點頭:“是啊。不過他這回受傷了,這會子可能還沒醒,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就是那個率先破水而出的“水鬼”。
慕容遙想起王娥所言,指尖輕叩桌案:“鬧鬼傳言可是爾等作祟?”
“是。”水生以頭觸地,黧黑面皮滲出冷汗,“因黑袍人交代此事絕密,我們都是在三更後行動,就怕叫人撞見。結果有一回還是遇上了打更人,還有一回碰着了附近出來解手的村民。可能是天太黑的緣故,他們一見我們,就大喊着有鬼。”
“後來黑袍人說,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就扮成鬼,也便于行事。所以再見着有人,我們就故意裝鬼恐吓,很快永濟渠邊鬧鬼的消息就傳開了。正好之前永濟渠邊死了人,村民就對這事更深信不疑了。”
明白了,煥遊笙追問:“你們都何時行動?如何聯絡?你可知包裹和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水生回答:“行動的時間不是固定的,每次村口有外地人來賣糕餅,比市價賤三成,就是了。至于是些什麼東西,小的也不知啊。咱們都是些普通老百姓,拿人錢财替人辦事,不敢多事。”說着,他停頓了下,猜測,“隻是箱子挺沉的,聽聲響,像是金銀和鐵器。”
慕容遙問:“可說了何時取出?”
水生搖頭如撥浪鼓:“小的們隻管往裡放,不管往外拿的。不過有幾次,小的發現東西少了,想來負責取出的是另一夥人。”
煥遊笙肅了神色,将杯盞“咔嗒”一聲落在案上:“你們上峰是誰?”
“大人明鑒!”水生連連叩首,“砰砰砰”,動作又重又急,喉結滾動如困獸,“這,小的真的不知啊!黑袍人每次來都是蒙面,從沒露過臉。”
見水生額頭磕出了血,知道是問不出來什麼了,煥遊笙看向慕容遙。
慕容遙心有靈犀似的微微颔首,煥遊笙于是開口:“來人啊。”
又有兩名侍衛上前。
煥遊笙:“将他帶下去,單獨羁押,嚴加看管。”
“是。”
水生大抵也是怕被滅口,聽到大人要将自己收押,反倒松了一口氣,十分配合。
待衆人退下,煥遊笙這才将目光落在石塑一般跪地的蕭定嶽身上:“蕭将軍既然是來請罪,想來已經知道錯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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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冤枉啊!不是我裝神弄鬼,是他們非說我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