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散盡,盛夏還是不可抗拒地降臨了。
影視城的氣溫越來越離譜,很多劇組已經開始趕早趕晚,騰出中午休息時間,以免大家全體當場熱死。
“歌歌你走戲可以少穿點,别又中暑了。”導演今天特别關照道。
他最近總是親切地叫祁歌“歌歌”,劇組其他年齡大一些的老師聽到便也跟着叫,還叫出了“小鴿子”等各種變體。
于是阿遠把微信裡三人群的群名改成了“鴿子喂養記錄小組”。
你别說還挺貼切,某些小演員真就是小鳥胃,一天也吃不了幾粒米。
高姐如約再次來劇組探班那天,他們正要拍一段重頭戲,為此已經準備了好幾天。
劇情是男女主二人郎情妾意一段時間之後,邊境忽然來敵,男主作為小将軍不得不跨上戰馬征戰沙場。
而女主不肯做深閨怨婦,大方送行後,自己轉身進了刺客組織,也去了前線。
這段戲是女主的高光情節,因此這幾天拍攝不管是鏡頭聚焦還是節奏掌握,都是以女主為主的。
至于現在還被蒙在鼓裡的祁歌,此刻隻能懷着一腔愁緒策馬前行,将無人知曉的眼淚留在這馬蹄下塵土飛濺的長街。
是哭戲啊……阿遠捧着臉望着拍攝現場中間牽着馬等開機的祁歌。
他今天穿一身盔甲,很有種少年将軍的威風意氣。
平心而論,祁歌的臉不是英氣深邃的那一挂,但他意外很适合這樣隆重的打扮,今天越發顯得清眉冷目,容顔隽秀。
阿遠偷拍了幾張照片。
祁歌渾然不知,低頭哄馬。
自從前幾年有些劇組用假馬拍戲被曝光引來群嘲,近幾年劇組一般都用的是真馬。
不過影視城的馬算是最親人乖巧的,即使演員不會騎馬也很安全。
“那你會不會啊?”開拍前阿遠問祁歌。
祁歌搖搖頭:“還真不會,這部戲拍完真的要去學一下騎馬。”
“要學的啊,歌歌,”導演插話說,“學了下次我找你拍武打戲啊。”
“真的嗎?”祁歌眼睛都亮了,“我等會兒下戲就去學!”
“……那倒是也沒那麼急。”導演和工作人員都笑。
拍了兩個鏡頭,阿遠看到陳逸心也過來了,穿着一身古裝,後面還跟着好幾個工作人員。
“陳老師今天也有戲啊?”阿遠問旁邊的場記老師。
“是啊,昨晚發的飛頁嘛,”老師困得直打呵欠,“今天可要拍得趕一點了。”
阿遠不悅地眯起眼睛盯着陳逸心他們。
她沒聽祁歌說起飛頁的事。
或許祁歌覺得這事反正沒辦法左右,便也不願講了。
但上次不是說好的有事就說嘛!阿遠氣鼓鼓。
等到祁歌拍完這個鏡頭回來喝水,阿遠立刻就揪住他問這件事。
“嗯,是有加戲,不過加的是和女主的戲,我這邊沒有影響……”
祁歌剛哭完一場,說話的聲音帶着鼻音,眼尾還有點紅,導演喊化妝老師過來幫他遮一遮。
“但是……”阿遠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祁歌就喝完水又跑去現場了。
那場分别的哭戲剛拍完特寫,還要再拍一遍近景,一遍全景,一遍遠景。
就算全都一遍過,祁歌這場戲也要哭四次。
剛才等戲的時候祁歌給阿遠科普,演好第一次不算是最難的部分,難的是後面很多遍要保持同樣的狀态,完美地把這段表演一遍又一遍複刻。
“那拍遠景的時候看不太清吧,也要真的哭啊?”阿遠問。
“哭還是要哭的,”祁歌說,“現在鏡頭那高清程度,一根頭發絲變了位置都看得到。”
阿遠看着他哭了一遍又一遍,最後人都哭脫力了,終于拍好這個鏡頭之後,下馬的時候差點沒站穩。
“沒事吧?”她趕快沖上去關心。
祁歌沒說話,隻擡眼看了她一眼。
他整個人還在戲裡,眼睛裡盈着淚,還盈着許多說不清的委屈流連,這感情濃度真的太高了,隻一眼就讓阿遠退了半步。
演員入戲這麼吓人的嗎……
“歌歌先緩一會兒哈,”導演保持貼心人設,“但要緩快一點,我們下面還是先跟住拍你後面行進的那個鏡頭。來欣欣和小陳你們趁這會兒走一下戲,等一下好接。”
祁歌一直沒說話,自己沉默着在椅子上坐下,仰頭閉上了眼睛。
一滴眼淚從他眼角滑落下來。
阿遠趕緊給他拿紙去擦:“好了好了,小鴿子不哭了。”
祁歌真被她氣笑了一下:“沒事不用管我,我得留着這個感覺,等下還要這個情緒。”
“哦,好吧,給你吃點餅幹。”阿遠把投喂放在他手上,“别哭暈了一會兒。”
陳逸心在這場戲裡增加的戲份是在男主離開後,幫助女主進入刺客組織,算是女主去沙場的引路人。
看起來也是很重要的戲份。
由于有自己的立場,阿遠在後面看得憤憤不平。
男主領兵出征,你在這兒偷家帶女主練本領,是想等男主戰死之後繼承他的老婆嗎?
真不知道非得加這種戲到底意義何在。
——不會最後他還要舍生忘死救女主,獲得許多高光畫面吧?!
阿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之後,轉頭想找祁歌吐槽,卻看到祁歌目光無神,呆呆地望着片場,好像還沉浸在自己的離愁别緒裡。
“哇哥啊這個情節你不别扭嗎?”阿遠忍不住問,“咋還這麼真情實感地傷感上了。”
祁歌擡眼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答:“我轉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