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要拍攝的是一個還挺有意思的創意,要将一幅古畫以動态的形式表現出來。其中祁歌要飾演一位新登科的狀元郎,得到了官員宴請,在席上悠然倨傲,自得其樂。
由于沒錢租片場,整個場地就在位于附近縣城一個非常普通的農家院子裡。
祁歌一下車,導演就迎上來熱情洋溢地給他講解:“祁老師辛苦了,您能來真是太好了,我們這個場景還在搭建哈,目前隻做好了一部分,而且劇本是沒有的,但是我們是基于那幅……”
“我知道了,”祁歌笑着和他握手,“你的策劃我都看過了,我很喜歡。”
“是吧是吧,”導演蒼蠅搓手,“說實話我們都沒想過你會接,放心吧雖然沒有本,但我分鏡早就寫好了,就等老師入畫了,……”
說着,周圍一起幫忙的同學都湊過來圍觀。
“祁老師太帥了,好貼這個角色啊!”
“我覺得比畫裡還要帥啊!”
祁歌還沒在劇組被這樣對待過,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雖然身周隻有還未完成的簡陋的片場布景,場地裡分工模糊、七手八腳,卻人人滿溢着熱情。
祁歌忽然覺得如果阿遠也來,她還挺适合這種場合,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自己感興趣的事。
按照計劃,在這裡的拍攝期一共有三天,安排的住宿是在附近小鎮的一個大車店裡。
當天晚上導演就來敲門:“不好意思啊,咱就這條件,您有什麼需要都跟我說。”
祁歌正在試戲服,聞言立刻老實交代:“還真有個事兒,你們的道具……應該沒多的吧?”
導演一聽立改剛才的客氣:“啊?什麼壞了?!”
祁歌心虛結巴:“帽……帽子。”
說真的,從沒有哪個劇組能讓他為了弄壞道具心虛成這樣。
從畫上看,他扮演的這位狀元郎身着紅袍,頭戴官帽,一身少年得志的大方氣派。
他們片場沒有試衣間,祁歌領到衣服就拿回住的地方試。
這種衣服不算太挑身材,祁歌認真穿戴好,準備進洗手間照一下鏡子,卻錯估了帽子兩翅的寬度,腦袋在門框上卡了一下。
那帽子的右翅立刻從半中間耷拉了下去。
祁歌這次可算理解貓咪的胡子長度變化會造成事故的原理了。
導演接過戰損版帽子看了兩眼,表情一下子放松下來。
“這個沒事,”他說,“明天我們來處理。”
“需要重新買嗎?”祁歌還是有點忐忑,“會不會耽誤進度?”
“不用,”導演說,“這個是我們自己做的。”
他指着帽翅内側的一道縫線:“這裡拆開,把裡面的紙闆取出來換一個就行,很快的。”
“紙闆?”
導演理所當然地點頭。
這種官帽就算是要買應該也沒多少錢,居然是用手工做的,看來劇組預算真的非常堪憂啊
好在危機解除,祁歌有點想笑:“你别說咱這條件還挺方便的,很靈活!”
導演神色又赧然了幾分:“哎呀,祁老師多包涵多包涵。”
“我比你大幾歲,”祁歌認真說,“叫我祁哥就行。你們能看得起我,讓我來演這麼重要的人物,是我的榮幸。”
不等導演謙讓,他又補充說:“以前剛拍戲跑龍套的時候,什麼條件沒見過,咱們這兒已經很不錯了。你的創意很好,我相信你會做出很精彩的片子。”
“是嗎?”導演立馬滔滔不絕起來,“其實給您發的方案算是保守的一版,我不光是要把古畫的故事演出來,還想把整個作品用一幅畫軸的形式連貫地表現出來,這就需要……”
第二天早上開工時,祁歌已然成為導演“唯一的哥”、“永遠的神”。
他趁導演滿場亂飛地忙,打着呵欠抓到一個管道具的學生幫他修帽子。
“祁老師沒休息好?”那學生動作非常利索,看得人頭暈眼花。
“沒有,睡晚了。”祁歌說。
其實他上學的時候也和同學一起做過戲,隻不過當時一切都更為匆忙,一轉眼各奔西東,又忙着試鏡和拍戲,竟然從沒有過這種“一起做個東西出來”的體驗。
這位年輕的導演托人輾轉聯系到他時,祁歌也是被這種東西吸引了興趣。
他想跟程書儀講這些來着,但是他們的對話中有太多沒能成功對接的錨點,于是這個小小的心得也終于被淹沒在語焉不詳的玩笑裡。
還是有點可惜的。
祁歌其實很懂程書儀。
她之前總在替他想,催他做,不僅僅是因為她有這個能力,或覺得這事要分一個對錯。
這是她對一個人好的方式。
祁歌在其中覺察到的冒犯與壓力隻是其中的副産品。
對她來說,隻要足夠努力,就一定會有結果;隻要有能力,就可以做出成績。這當然是對的,隻是那時候的祁哥沒辦法承受這些。
他是這樣一個敏感脆弱又懦弱的弱者,但如果能站在程書儀身邊,需要做的當然不止這些。
可他還真的沒想過,倘若程書儀現在不想要這些了,他該怎麼辦。
倘若程書儀不再在乎站在自己身邊的他是什麼樣子,還能算愛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