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晃一晃的，眼皮越來越重，迷糊中溫歆聽見前面那倆兄妹從孩子聊到了現在的生活，跟催眠曲一樣。

雖然在警察局她就知道她總歸出的來，但是那地方可不是什麼睡覺的好地點，幾乎三天沒閉過眼，她毫無意外的睡了過去。

江冀看着旁邊睡去的小姑娘，無奈的笑了笑。

還以為她就算上了車也不會這麼乖的被人帶回去，應該是真的困了吧。

他目光一寸寸地在小姑娘臉上掠過。

小臉長得白白淨淨，還帶點兒嬰兒肥，小鼻子、長睫毛，溫歆和她母親一樣，五官柔和，面貌清純，不過被她染的不倫不類的非主流頭發破壞了乖乖女形象，粉色從上到下慢慢變白，中長卷發的波波頭，齊劉海，垂到肩上的頭發裡還藏着亮晃晃的耳墜。

再低頭看她的打扮，一身黑色牛仔，也不是沒見過破洞褲，就是溫歆穿的太另類，幾乎從大腿根到小腿都是空的。

穿成這樣打架，别人一拉褲子一扯耳墜，這不立馬輸嗎，還打什麼打？

江冀搖搖頭，以前也見過她一面，那個時候應該才四五歲，還是個抱着洋娃娃動不動就哭的小女生，果然是女大十八變嗎？

*

再次醒來後，是在她自己的房間。

愣愣地看着天花闆，這三天好像做夢一樣。

打個哈欠，伸個懶腰，翻身用腿夾着被子，打量四周，房間被收拾的很幹淨，跟她走時簡直天差地别。

嗯，差評。

沒有煙火氣，少了淩亂的美。

青春那，因為它亂，所以才美。

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先給董佑霖打個電話。

董佑霖呆了一天就從警察局出來了，沒辦法，他看起來就是個小弟的慫樣兒，尿檢完後确認他沒沾違禁品，馬上被他爸給領了回去。

董佑霖出去的時候以為能和溫歆一起出去，沒想到警察告訴他溫歆不能走，一邊被他爸拖着，一邊嘴裡哭喊：“為什麼啊？她不是也尿檢了确認沒犯法嗎？你們憑什麼扣留她？我告訴你們她還是未成年人呢……”說了半天沒人搭理他，又反過來安慰溫歆，最後惹得他爸火氣直沖，罵了一頓讓司機擡了出去。

溫歆回想起來笑了笑。人是窩囊點兒傻了點兒，可是也就隻有他掏心掏肺地對待她了。

董佑霖是董家的私生子，小時候老被人欺負。前面幾個姐姐都不是善茬兒，别人欺負董佑霖，她們看到從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董佑霖父親常年在外，幾乎不怎麼回家，家裡也隻有他奶奶暗裡偏心孫子些，到底是私生子，明着偏說不過去。

董佑霖遇到溫歆，是小學六年級一個夏天。

放學後，一群男生圍着董佑霖朝他身上扔石頭，雖然年齡小可都是人精，知道不能往臉上這種可以看出傷痕的地方扔，全都打在背部，身上砸的黑青也不容易被大人發現。

那是溫歆剛轉學來沒幾天，正好和董佑霖坐的同桌，上課睡覺、跟老師頂嘴、遲到曠課還目中無人，她是董佑霖心裡的英雄，董佑霖想做卻不敢做的事全讓溫歆給做了個遍。

但溫歆很讨厭董佑霖，這小子傻不說，還老拿她不懂的眼神偷看她。

董佑霖也經常找機會去套近乎，有一次他終于鼓起勇氣和溫歆打了個招呼，頭冒熱汗、臉漲的通紅，低着頭雙手放在身前下意識地摳指甲，好半天沒得到回應，擡起頭來才發現溫歆根本沒正眼看過他，話都沒聽完就直接走了。

所以董佑霖被人堵牆角扔石頭那天，溫歆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讓董佑霖又驚奇又驚喜。

她仿佛一個從天而降的英雄，使董佑霖對生活沒有了那麼多的恐懼。

溫歆身經百戰，打架對她來說不算事兒。秘訣就六個字：不要臉，不要命。

可到底是個女孩兒，再加上對方有四五個人，架是打赢了，但是溫歆身上的傷比他們還多。

太陽西下，金色光線灑在兩個小孩兒身上，董佑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臉上挂彩的小姑娘雙手叉腰皺着眉頭看他：“你傻是吧，打赢了還哭？”

“哇……哇……”

小姑娘黑着臉坐在哭的滿臉鼻涕淚水的男孩兒旁邊。

爸蛋，你個廢物。

她打架的時候小男孩兒幫過她。雖說在幫倒忙，不過他也一身狼狽，塞進褲腰的襯衫被人扯了出來，她看着這個還沒她高的窩囊廢，襯衫長的都可以當裙子了。

實在看不過去了，她拽過他襯衫的下擺，不屑地撇撇嘴：“喏，擦擦，惡心死了。”

小男孩拿過來聽話地擦了幾把鼻涕。

嗯，很痛快。

不過他立馬就感受到詭異的冰涼，低頭一看，一大坨鼻涕都黏在腹部的皮膚上。

好不容易停下來的哭聲，又繼續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