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宛夏拼命在内心斥責自己,但眼前發生的一切,還是讓她重疊到記憶中。
屍體被發現的那天,她也是這樣躲在家裡。
敲門聲大到像狂風,幾乎要把一切都掀翻。
兩個年邁的老人用聲嘶力竭的哭腔,叫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們哭喊着說。
“開門!把門打開,是你殺的人!你害我孩子的命啊!”
蒼老的聲音嘶吼着,幾乎要嘔出血來。
“索命的狐狸精!索命的鬼啊——!兩條人命啊!都被你活生生的害死了!”
兩位老知識分子,體面了一輩子,就連辱罵都不帶任何污言穢語。
可如此體面的兩個人,也隻能癡傻的在門外捶胸頓足一頓哭鬧。
“開門啊!還不趕緊打開!”
伴随耳邊說話聲,響起的是更急促嘈雜的拍門聲。
宛夏已經分不清哪些是回憶,哪些是現實。
“你不要再躲了!出來啊!你覺得這樣能有用?”
而後響起的是門鎖擰動的聲音。
她能意識到,是房東老頭用自己鑰匙開了門。
可就是控制不住的回想起那天,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拿着刀在自己面前踱着步的樣子。
“不要進來!不要過來!”
宛夏突然尖叫起來,伴随她顫抖聲音的,還有急速的大雨。
雨絲又密又快,卯着勁兒要全紮到地面。
房東老頭的聲音,也幾乎要淹沒在噼裡啪啦的雨聲中。
“我的房子,我憑什麼不能進來!昨天不就通知你搬家,怎麼現在還沒收拾?”
房東老頭六十歲上下,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不耐煩。
環顧房子,看到那疊摞的盒子,還以為宛夏的東西。
伸手就是一推,東西嘩啦兩聲散落在地。
為了恐吓哄宛夏趕緊走,他恐吓着開始扔宛夏的東西。
老頭壓根不關心穿衣打扮,看着那些衣服包包,以為是便宜貨。粗暴的踏上幾腳,又狠狠丢出去。
宛夏看着面前滿是蒼老皺紋的臉。
也不知是在問房東老頭,還是在問過往回憶中,同樣蒼老的那兩人。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房東老頭還忙着亂扔東西,聽見宛夏的問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還好意思問?人家都告訴我了!”
别看老頭精瘦,但嗓門是真的高。他大喊大叫的聲音,幾乎可以讓整棟老破小的樓都聽到。
“你破壞人家家庭當小三,天天把男人往我的房子裡帶!”
房東的話完全在意料之中,始作俑者果然是曾珊曼。
“人家家裡的老婆昨天給我打電話,隻要今天把你趕出去,不光幫我賠違約金,還要額外再多給我三萬塊呢。你這種缺德的小三别住我的房子,趕緊滾蛋别耽誤我賺錢!”
房東惡劣的态度,并不是宛夏情緒崩潰的原因。
他說的話,才是紮穿宛夏理智的尖刀。
“我什麼都沒做啊,是他們自己要靠近我的.....”
宛夏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你說什麼?....算了算了,我也不想聽,我現在打電話叫搬家公司來,把你的東西都.....”
房東老頭碎碎念的聲音越來越小,耳中回蕩的雨聲越發嘈雜。
吵的宛夏頭疼欲裂。她捂住耳朵,又想往更狹小的空間躲。
明明眼前看到的是空曠的地面。
但腦海中出現的,卻是那一對瘦弱的可憐老人,對自己哭訴的景象。
老人兩位哭得眼眶紅腫,淚水甚至會陷進他們臉上深深的皺紋裡。
老太太不停地撕扯着宛夏的頭發。
在毆打的巴掌落下後,老太太又因為喘不上氣,又捶打起她自己的胸口。
最終還是沒能捋順呼吸,翻着白眼暈過去。
老頭在一旁急得哭喊,一面打電話叫120,一面說宛夏要把他們所有人都逼死。
因為宛夏遲遲不行動,房東老頭走到她面前,要來拉她的胳膊把她拽出去。
在蒼老的手觸碰到自己的前一秒,宛夏觸電般後縮,無神的眼睛逐漸溢出怒火。
“是他在折磨我!是他親手捅進去的刀!為什麼要來算到我頭上——!”
宛夏尖叫着嘶吼出這句話時,還狠狠推開房東老頭。
六十多歲的老人,直接被推得躺倒在地,哎呦直叫,掙紮半天也隻能撐起上半身。
“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現在,我.....”
宛夏想道歉,但因為房東老頭亂扔自己的東西,就不想對他有好态度。
眼前發生的一切,大腦都能處理判斷。
但那些過往的回憶,還是遏制不住的往外冒。
躺在地上的房東老頭,情緒也很激動。
“你還敢推我!?你等着,我必須報警,我要去醫院堅持.....”
房東老頭的話還沒說完,宛夏扭頭就跑了。
她不是不能搬走,哪怕是随便找一家酒店,暫時先存放一些行李,再快些找到新房子。
這些都是很合适的處理辦法。
宛夏心裡都清楚,可她選擇的還是逃避。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做,隻想把自己藏起來。到沒有人的地方。
不顧房東老頭在身後的喊叫聲,宛夏奪門而出。
她先是沖入雨中。
而後擦着眼淚和的臉上的雨水,在左右方向中猶豫。
雙腿像是灌了鉛,沿街無論走到哪裡,人們的身影都随處可見。想找到一個容得下自己尖叫的地方,怎麼就如此困難?!
為什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連一處容身之地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