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榴合上書往窗外看時已是日薄西山,他輕輕閉上了眼睛,想緩解一下疲勞。
還有幾個月便是舉行會試的時間,他得在那之前把落下的功課都補回來。
他打了個哈欠,前些日子李吹寒終于又抽出了時間來找他,時榴便和他一同出遊直到昨天才回來,經過一晚上的修整他還有些疲憊。
看着窗外,書院的高牆将他困在這裡,看不見豔陽與春光。
他長睫輕顫,倒不是因為李吹寒,隻是多年未見他對京城的變化一直都很好奇,碰巧李吹寒有時間帶着他去了解這個自己以後也許會常住的地方,給他省下了不少麻煩。
不過在回來的路上,時榴發現京城比他年初剛來的時候要冷清不少,他掃過眼前這條曾經無比熱鬧的西街,如今卻是車馬寥落。
“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時榴轉身向身邊的人問道。
李吹寒懶洋洋地靠在馬上,雙眼正随意四處眺望着,聽到時榴問他就随口答道:
“北境再犯,許将軍正在招兵買馬,京城少了不少人。”
許将軍?
“為什麼是在京城,向來京城才應該是守衛最多的地方,在其他地方就不可以嗎?”
時榴有些疑惑。
“誰知道呢,不過這樣一來京城的兵可是少了不少。”
李吹寒聲音端的是漫不經心,心裡卻冷冷地想到:
這樣一來老皇帝身邊也是沒幾個人能護住他。
畢竟如今萬氏早早就把錦衣衛牢牢地掌控在他的手裡。
時榴意識到了什麼:“你也要去嗎?”
李吹寒回答是,他就再沒有多問,畢竟如今的他什麼也改變不了。
時榴聳拉着眼皮,那些大人物們争權奪利的行為在他眼裡不及西街口的那家面攤什麼時候再次出攤重要。
哎,好想念。
那家的老闆已經很久沒開業了。
……時榴又開始考慮買下那個攤子的可行性。
李吹寒擡手把手裡握着的兵符抛在空中,在它落下來的時候又反手抓住,像是要把什麼緊緊掌握在手裡一樣。
他的嘴角微挑:“我當然要去,我不去的話……主角沒了,這場戲還怎麼演下去?”
時榴垂眸,沉吟道:“嗯…那你多加小心。”
“這次的戰争,我還需要你的幫助。”
聽見他這句話時榴感到有些驚訝,李吹寒卻突然大大咧咧地走過來抱住他。
時榴感受着他的懷抱,像從前兩人每一次的分别之際,無晦都會給他一個擁抱并許下會再次相見的承諾一樣。
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一些猜測了,但他還是回抱住李吹寒:“嗯,需要我做什麼?”
“你應該早就猜到了這老皇帝不會放過我的對吧。所以我也不想毫無準備。”
“我手上是有兵,這次打仗的話夠了。但……父親這麼多年來清正廉潔,現在府中沒有足夠的銀錢去供養一整個軍隊。”
李吹寒其實隐瞞了一些,即使有錢他短時間内也找不到糧草的賣家,他提前探查到京城這一塊的資源早就被其他世家瓜分完了。
李氏的重心長年在北境,他回來的這段時間也一直是處處受掣肘。
李吹寒嘴角漾起一絲弧度,雖然問題最後都解決了,不過要想在京城成為一流世家,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畢竟,這次他可是他特地申請了最高等級任務。
李吹寒看着時榴,心裡想着的卻是時榴永遠都接觸不到的那一面。
這種難度等級的任務僅僅靠實力是不夠的,他就算再聰明再強,若是不敢賭的話也很難打出最高評分。
不過正巧,他就是最喜歡賭的那一類人。
“若是這次再被切斷了後援就麻煩了,所以……我想提前做一些打算。”
李吹寒說完這些,眼珠一轉對上了時榴的雙眼,随後粲然一笑露出了整齊的牙齒。
沒錯過眼前人那一瞬的失神,李吹寒知道,這一步走對了。
時榴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想着李吹寒臨走之際對他說的那一番話。
看着眼前這張信紙猶豫了很久,最終他還是提起了筆。
揚州富庶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還是那邊土地收成好,産量高。但也正因如此,早些年間許多無良商人将糧食收購的價錢壓的很低,那些狼狽為奸的商幫甚至商量好了一起壓價,所以許多農民就算不情願也不得不低價出售。
他們自己沒有辦法和手段長期儲存糧食,也苦于沒辦法接觸其它售賣的渠道。
後來時家的商會發展起來了之後也注意到這個問題,正巧時父又結識了那位畢竟負責的新上任的知州,他們便一起商量着想解決這個問題。
最後的結果就是時父和官家各自拿一部分銀錢來以時父的名義用正常的價錢買入農民手上多出來的糧食,并拿出其中的一半捐給義倉。
這樣一來商會即使再不甘也不能怪罪時家,畢竟時父行的是義舉,甚至他還是自掏腰包。
部分被斷了一條财路的商人私底下說他為了谄媚官家吃力不讨好,事實卻是時家在揚州城名聲一時大躁,許多周邊的城市裡的商人和義幫也都慕名而來支持。
時家自那以後卻是發展的越來越好。
即使時父已經捐出去了一半,卻依舊餘下了許多賣不完的糧食,于是他自己私底下又建了多個個私倉,将那些多出來的一并存儲在裡面。他的想法是什麼時候碰到了天災或荒年再拿出來,順便還能解決災年糧價飛漲的問題。
時榴現在想到的,就是把這一部分拿出來給李吹寒用。
再加上時榴手裡也一直經營着幾家店鋪,時父很早就開始他做生意的能力。
畢竟偌大一個時家隻有這一位少爺,時氏又世代為商,時父希望時榴也繼續傳承下去。
好在時榴自小就表現出極高的經商天賦,最初時父撥給他的那幾家店鋪在他手裡經過數年的發展也盈利不少,一并加起來助李吹寒此戰額外招兵買馬的話也是足夠的。
這封信被送出去後沒過幾天他就收到了來自家中的回複,父親在回信中說明他已經知曉了時榴的意思也願意給出幫助。
但是時榴一定要瞞住此事,如若真的發生他所說的那種情況,那麼糧草會以另一種較為隐秘的方式送到戰場上,到時候就要看李吹寒自己能不能接應好了。
時榴看完後将信紙壓在硯台之下,他明白父親的顧慮。
自古以來官商勾結都是大罪,父親原本就不想趟這趟渾水,但卻看在自己寫信求助以及那些将士們也是在為國征戰的份上最終還是答應伸出援手。
窗外天空突然下起了綿綿陰雨,門外顯現出了李吹寒執傘踏進小院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