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走在半道被人突然打暈帶走的,對這幫人是誰,抓他來幹嘛一概不知,獨獨能猜到的,就是某些富貴人家的玄修,嚣張慣了,想靠這種威脅的法子從他手裡獲得那袋陣子芥。
他除了求饒屈服還能如何,自己不過是天賦平平奔四了才突破大修的小散修,面對這樣一群居高臨下的祖宗大爺,錢不錢的都是小事了。
“各,各位爺,小的,小的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庸人散修,日子雖不寬裕,但也不到吃不起飯的地步,這個錢小的可以不賺,既然你們如此中意那袋陣子芥,直接來找小的不就好了,小的定當雙手奉上,絕,絕無二話呀。您們又何必如此呢。”行家苟模苟樣陪笑說。
瞧此人這般瑟縮,柳雲绻起了玩弄的心思,伸手攤開,似笑非笑:“這麼爽快,行啊,拿出來吧。”
“您得先讓他們放開小的不是。”行家弱弱道。
柳雲绻沒應這要求,示意押住他的弟子搜身:“那袋陣子芥放在何處?”
行家:“在,在我腰間九澗袋裡...”
弟子們聞言,就各騰一手在行家身上摸索起來,果真摸到腰間一囊袋,隻是此囊袋袋口已開,裡面空空如也。
“什麼也沒有,前輩這是何意?故意戲弄我?就算是前輩,這麼做也不道德啊。”柳雲绻話說的慢悠悠,卻字字叫人心底發怵,就連站在旁邊的弟子們,都禁不住打寒戰。
行家吓得有多屁滾尿流就更别說了:“爺,這從中定有誤會,小的,小的昏迷之前,這九澗袋還好好的,怎麼可能就突然壞了...小的怎敢戲弄各位爺,小的也不清楚為什麼啊!”
柳雲绻面色在本就暗淡的月光下顯得愈發黑沉:“那麼前輩的意思是,怪罪我們咯?”
“不敢!小的哪敢!”行家聲音哽咽,好似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柳雲绻覺得差不多玩夠了,哼笑一聲:“我跟那幫沒見過世面的玄修不同,對這袋陣子芥實在沒什麼興趣。”他将裝陣子芥的袋子拿在手裡掂了掂:“除了這袋玩意兒,你還藏了一樣東西是不是?”
行家瞠目結舌,看着柳雲绻手裡的陣子芥,不知該慶幸還是驚恐:“你會解肖長悅發明的九澗袋?!他生前也僅做了這麼一隻。憑我對玄器的多年研究,也隻能窺見裡面裝的東西,根本不知如何取出,你究竟是何人?”
柳雲绻算是聽出來了,這人原本就沒打算他們能拿到陣子芥,不過此事并非重點,當務之急他必須盡快找到所謂肖長悅的屍首:“這是我師弟發明的玄器,我自然知曉要如何解。少廢話,你把肖長悅的屍首藏在哪裡,老老實實帶我們去,可以考慮留你條命,否則隻能刨開你的識海一睹究竟了。”
行家渾身汗毛直立,吓得兩股戰戰,此刻要他站起來必是不能的:“你,你是柳雲绻...!我說!我說...肖長悅的屍體,就藏在我家地窖裡,小的,這就帶各位爺去。”
如行家所說,他的住所就在鄰疆城郊一處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村落,過去隻需十裡地,很快就到了。行家被兩名弟子拿刀架脖子帶路,掀開已經有些腐朽的木闆,下了地窖,最内側果然躺着一具身着紅衣的少年屍首。
是肖長悅沒錯,不論穿着,身上挂的彩,略顯淩亂的頭發,和嘴角被清理但還剩些血印子的模樣,都跟逃出九朝門那日一模一樣。胸口沒有絲毫起伏,膚色也因死了數日變得蒼白若紙,卻是死的透徹。
柳雲绻不會這麼快相信肖長悅這麼容易就死了,讓人刨開其手腕,裡面的血早已凝固,但不妨他用來丢入一小瓶森羅精血中驗證。
兩滴血液融合,沒有先前反應的快,但等了幾息,還是産生了共鳴。
血皿,是肖長悅沒錯。柳雲绻依然不太願意相信,走至屍身面前蹲下,一手狠然穿進心髒處,用力一捏,源源不斷的血森羅怨戾之氣在其掌間萦繞,就是他打入肖長悅體内的那朵沒錯。
難不成,肖長悅真就這麼死了?可這朵血森羅再暴虐,即便肖長悅不采取任何緩解的措施,至少也得半月才會徹底奪人命,或者說,肖長悅的死,并非因為他種下的血森羅。
柳雲绻試圖從這具屍身上查出其他可能緻死的線索,才願意相信肖長悅是真的死了。
其身上沒有任何緻命傷,那麼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識海的問題。柳雲绻雙指并驅,點在肖長悅眉心,試圖傳識息給對方,若肖長悅不是因為識海損毀而亡,即便身死,收到傳來的識息,還是會産生一絲識海波動,然而肖長悅的識海就像一片暗無天日的死海,寂靜一片。
果然是識海的問題,柳雲绻心想,他試着用神識進入肖長悅識海,死人的識海沒有任何防備,他能夠輕易進入。裡頭一片漆黑,能夠隐約瞧見支離破碎的景象,好似因為過度膨脹而炸裂開來,内裡的一切已經完全殘破不堪,僅剩一處微弱難覺的光亮,也是即将熄滅的樣子。
其上是李淳钰被自己射出的明羽箭貫穿心口的畫面,來回循環放映,還有稍許卡頓,而支撐這塊碎片運作的是周圍蔓延的還未完全散去的識海延伸波。此波所及之處,就是識海所能延伸到的範圍界線。
肖長悅死在鄰疆城西郊外的小荒原,識海竟能擴張到遠在離遙的九朝門,如此範圍,起碼是仙修才能做到的,而肖長悅隻是大修颠覆,強行越階擴張識海的範圍,有極大的識海炸裂而亡的風險。
難怪就這麼死了。
據行家說,他的屍體就被埋在小荒原,還立了座碑,還是塊無字碑,想必是怕被人尋到,在他之前,就已經有别人掘開過墳,得到一些寶貝,他也是聽到風聲,才找來又掘了次墳,原本打算把屍首也賣給一些煉詭藥的藥道修。畢竟肖長悅生前天賦異禀,僅十七歲就達到大修颠覆,半隻腳踏入仙修行列,千百年來極為罕見,其體内的經脈與骨骼,絕對是煉丹藥的天材地寶。
“被掘兩次墳,甚至被打屍身的主意,險些死無全屍。師弟啊師弟,恐怕你身前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死後會是這樣一番凄涼慘象。不過你放心,師兄與你朝夕相處十餘載,絕對不忍心你這般離去。奈何你我兩家隔着難以磨滅的血仇,看在你身前确實真心待我的份上,師兄可以考慮為你找續命的法子,如何?”柳雲绻拍拍肖長悅依然僵硬的肩,笑意愈漸森然,目中透着猖獗的戾光。
肖長悅讀完信中内容,面對幾面紙的文字,他都覺得後脊隐隐發寒。曾經根本看不出來,這個同住一座院落的人,溫潤沉穩表皮之下,竟是如此人面獸心,并且一藏就是十幾載,柳雲绻此人實在可怖。
陸辰淼察覺出肖長悅不大好的情緒,奪走其攥緊手中的信,不欲讓他再多看下去:“至少眼下北姥爺制作的幻術人成功騙過了他,他認為你死了,應當能清淨一段時間。阿悅,你隻需好好養病,往後出了盈花谷,我定替你了結他。”
“不,”肖長悅拒絕地果斷:“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自然要由我親手做這個了結。”
肖長悅原本攥着信紙的手垂于兩側,攥緊雙拳,骨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