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塔層盡頭的石壁開出一洞,是通往五十層,煞塔的最頂層。
洞口發出風低低呼聲,像在催促他莫要流連,趕緊前往最後一層塔頂。不到徹底絕望,祁樾不會抛下血瞳女獨自離開,他一旦通過開出的洞口,血瞳女就算依靠藥物活過來,也會被當成死人,永遠困在塔中,成為血森羅的養料和助長森羅修煉的靈丹妙藥。
祁樾回過頭看血瞳女,遲遲沒敢拔出刺穿的黑劍,但不難發現,方才還淌如小瀑的鮮血已幾近凝固,才過了一會,如此大流量的血照理不會凝固這般快,同時,他瞟見血瞳女無力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動了動。
續命藥奏效了?祁樾内心驚呼。
下一刻,渾身是血的血瞳女重新有了呼吸,胸口有了微弱起伏。
祁樾輕輕搖動血瞳女肩膀,後者終于伴随咳嗽醒來,但咳聲沙啞無比,就像裡面填滿砂石,無法發出更多聲音。
幾口淤血在她猛烈咳嗽下震出,祁樾第一次見證起死回生的場面,一時不知如何言語,血瞳女脖子裡頭被大劍卡的實在難受,就自行一把拔出劍,血液因着藥效凝固,沒有想象中如泉水噴發的場面,但脖子中間總歸有個狹長的口子,看着實在猙獰,血瞳女果斷從自己身上撕下一條還算幹淨的布料,把傷口纏住。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分明已經識海渙散,即将逝去,突然有股力量沖進識海,浪濤似的,把四散的識海重新凝聚回來,然後便能再度感知到有些冰冷的身體,活了過來。
她知道臨死前,祁樾給她吃力什麼東西,實在奇了,這世上真有能起死回生的神藥。于是不顧渾身火辣的傷痛,迫不及待想問祁樾,結果沒發出聲音。
她隻能發出“沙沙”氣音,摸摸纏滿布條的脖頸,是哦,雖保住性命,但嗓子已毀,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
她隻好用食指在地上寫字,祁樾低頭,見地上的字是問他怎麼保住她性命的。
這事說來話長,洞口如妖魔嚎叫的陰風愈發響亮,到了不耐煩的地步,祁樾目前沒功夫解釋,就轉身背起血瞳女,朝通往頂層的出口走去,邊走邊道:
“等出了煞塔再說。”
“五十登天煞塔?”肖長悅詫異:“祁樾不要命了,敢去那種地方!”
陸辰淼疊了信然後燒毀:“嗯,想必是為了找慕公子。”
肖長悅和陸辰淼二人已經出了谷,鴉青後來又在陸辰淼臉上填了筆畫,把原本的特征遮蓋加了新的特征上去,不是日日看着這張臉的人,壓根認不出來。
他們一出谷,鴉青就交給他們另一份情報,這份情報從肖長悅拜托入眠堂去查,到現在有一段時日了,總算有了結果,看信中内容,就能理解為何這麼久才有消息。
這段時間,入眠堂派了大量人手在蒼境四處查詢祁樾的下落,沒有找到任何蹤迹,就像直接蒸發不見了,光搜索整個蒼境,就花了個把月時間,不得不令人懷疑祁樾是否還在蒼境之内。
如是想,鴉青又派了幾支精銳幽隐分别前往南北二坤和森羅族域内探查,南北二坤還好,潛進森羅族是及其危險的任務,必須提前規劃,這一通下來,又是将近兩月,從中難免折了些人手,終于,前往森羅族的幽隐隊伍帶回來精準可靠的消息。
早在幾月前,祁樾就進入五十登天煞塔,想通過這最不易讓人起疑心的途徑進入厄邪宮,試圖帶慕青晷回家。
對登天煞塔的的聞風喪膽,早就不限于森羅族内,南北坤和蒼境都鮮有人不曉,祁樾進那種地方,無非用命在尋慕青晷,仔細想想,依祁樾的性子,會做出這種事不是不可能。
但要進那種地方,首先就要掩蓋蒼境人的氣息,通過某些辦法把自己玩玩全全僞裝成一個森羅族人,難怪祁樾要舍棄掉貼身了十幾年的風祈。
好在風祈如今落在他手裡,而不是便宜了某些利益至上的俗人。
“那支幽隐隊伍現在何處,過了這麼久,闖過登天煞塔的人差不多有結果了,當中可有祁樾?”肖長悅趕忙問鴉青。
鴉青搖頭:“要從森羅族傳消息回來不容易,目前還沒有進一步情報。”
三人言語間,不覺沿着小道進了一座村落,才進村口不久,就見路邊有一牌榜,貼滿好幾層委托書,最外層的紙,經過風吹日曬,已經破敗不堪。
肖長悅蹲身查看牌榜柱子,有景綽留下來的記号,應該就是他說的鄰疆與南坤交界處的貧苦村落。
隻是放眼望去,這座村落裡的屋舍還算多,村民應該不在少數,但他們進了村口有一段路了,連一個人影都沒看着。地上掉滿的果子,本就有些貧瘠的農田,都是有段時日沒打掃的樣子。
水塘裡的魚死了,水臭了,長滿浮萍,也無人打理,整個村子一副蕭條景象。
先前也沒聽景綽提起這種情況啊。
既然沒有人主動出現,那他們就主動去找人。肖長悅鎖定一處最近的屋舍,服下一顆僞音丹,擡手敲門,遲遲未有反應,直到他硬着頭皮敲響第五回,内裡終于傳出隐約腳步聲。
“誰啊,家裡有人患了惡面疫,不便開門,各位快些離開罷,村裡眼下沒有人家敢開着門,得了惡面疫的怕傳染别人,沒得的更怕被傳染,實在沒地給你們歇腳。”聽上去是個老翁的聲音。
是什麼聲音不重要,重要的是所說的這句話裡,提到了惡面疫。很明顯是一種有較強傳染性的疫病,但這種疫病,他們都是頭一次聽,對其全然不了解。
難怪這村子跟許久沒人住了一樣,原是全村都感染了這種疫病。在這樣一個貧瘠且偏遠的村落,消息和資源都不流通,一旦發生疫病,得不到及時的醫治,全村幾乎就得生生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