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複生醒來時已是第二日,蘇公公被宋栗安支使開,久久在殿門前候着,一聲也不敢吭,
直到有人急急忙忙地從外頭跑來,告訴他王後娘娘跑了,
他才恍地醒過來,趕忙去看妖王。
而地上的妖王不僅昏着,胸口上還插了把匕首,月色的錦袍被血漬浸紅了大片,
他登時吓得腿軟了下去,瘋狂喚醫官,召人尋傷藥。
好在妖王的傷勢也并不是很重,隻是比起身上的傷來,
妖王的心似乎更痛一些,接連嘔出的幾口血痰,都是胸悶急火攻心所緻,
因而他可以大緻推斷出來,王上一定是怒極了王後娘娘。
“蘇公公,王後呢”,謝複生靠在床頭,向他投來冷冷的目光。
真是不該想的别想,這下好了,問到頭上了,他平複着心神,顫顫地道,“她好像走了”。
“去哪了”,謝複生又問道。
“小的不知”,蘇公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王上恕罪”。
“孤不罰你,你過來”,謝複生道。
聽到有寬恕的機會,臉色不自覺好多了,他挺着滾圓的肚子,谄谄道,“王上”。
“派幾個人去宋家,跟着王後”,謝複生擰了擰眉目道。
“是尋常妖兵還是……”。
“尋常妖兵即可”,謝複生捂住胸口猛地咳了一陣,底下的醫官慌亂地圍了上來,
他喝令他們退下,自個下了床,拎過袍子披在身上,便頭也不回地帶劍離去了。
蘇公公不知道又是怎麼一回事,連忙跟了過去,卻被他呵斥一聲,“滾回去”。
畢竟王上正在氣頭上,他們跟去也無非是嫌自己命太長了的份,于是他便打住了步子,
後頭的随從也很會察言觀色,見蘇公公沒走,也就怵在一旁不敢動。
謝複生提着劍,風吹得獵獵的衣袍翻飛,渾然一體的淩厲之氣逼壓着四周,
路上的小厮小婢皆被吓得不敢近身,埋着頭将步子減慢了又減慢,
直到那駭人的威壓散去,他們的步子才敢放開。
而兇惡如煞神的謝複生在水牢前頓了步子,他喚道,“出來”。
“王上”,黑衣人抱拳道。
“去跟着王後,還有把剩下的兩個也叫上”,謝複生道。
“王上,不可……”,他們自幼随在王上左右,護衛他的安全,
他們幾個走了,那些手腳笨的又護衛不周,暗影上下三千精兵,可能勝任近身侍衛的也不過他們三個,
若是王上有個意外,他們是萬條命都不夠謝罪。
“去跟着,孤的命令”,謝複生冷厲道,“違者殺無赦”。
“是”,黑衣人折斷心神,趕忙領命離去。
牢内關着死囚,在正中央的高台上還有一個新到來的人,元老陸緻餘,
隻不過,此時的他沒了昔日的威風,四肢被鎖鍊拴着,
白嫩的臉泛起一層死皮,昏慘慘地很是吓人。
謝複生把手中的劍逼到他的脖頸處,“是你給的她藥”。
正在假寐的人緩緩擡起眼,唾了一口,“是又如何,她求我,我自然就給了”,
轉而仰頭大笑,又繼續說道,
“你可不知她有多高興,不是因為别的,隻是她恨你,
謝複生,沒想到吧,五百年前她恨你,現在也仍然恨你,真是可悲啊”。
“閉嘴”
陸緻餘斜了一眼,對上謝複生愠怒卻沒有表現出來的模樣,恨得牙癢癢,“你還不知道吧”。
脖上的劍又逼近了一步,“什麼”。
陸緻餘咯咯地笑,笑得寂寥瘆人,在幽暗的死牢,蕩了一遍又一遍,
“她可是沒忘,五百年前的事情,她記得,她沒有告訴你吧,哈哈哈”。
謝複生周身氤氲着怒氣,他恨不得殺了眼前的人,
“那又如何,陸緻餘,你将我的記憶篡改了這麼多次,怕也是沒有料到是這個下場吧”,
他用劍端挑起陸緻餘的手筋,在一聲慘叫中,劃斷了,
他又不緊不慢地把劍挪到另一隻手上,譏笑道,
“陸緻餘,你把我當作傀儡的時候,你又在想什麼?你的千秋事業,還是你的家人”。
“謝複生,你敢”,陸緻餘吼得響,脖頸青筋暴起,滑下的汗珠糊着了眼前的視線,
他又抓住最後一根談判的籌碼,
“你别忘了我是血契之主,你們所有人的血契都在我手上,
你們跑不掉,你可别忘了,宋栗安的也在我手上”。
“你怕是糊塗了,你的血契早就被我毀了”,謝複生半眯着眼,
劍端劃過他的腕,鮮血嗞了出來,又繼續将劍深刺入另一邊,
陸緻餘哆嗦着唇角,沒有向他求饒,一雙無力的眼死死地睇着他。
劍端探到手筋的位置時,謝複生頓了頓,“我的夫人和你說了什麼”。
陸緻餘彎着烏唇,一口血牙露了出來,“你的夫人?
她可沒承認,她可跟我談了幾個時辰,不知道吧,
上次她暈倒為何這麼久都沒醒,不就是在跟我聊天嗎,
談天說地,就像是五百年前一樣,還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