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置否的是,自從認識了真一郎之後,他的眼中不再是從前那樣充滿陰郁。
如今的他,雙眸常常閃爍着熾熱的光芒,仿佛找到了新的目标。
在伊佐那的眼中,佐野真一郎是赫赫有名的不良組織的首領,渾身散發着一種不羁與豪邁的氣質,那潇灑的身姿讓伊佐那深深着迷。
從那時起,伊佐那便立下志向,除了在心中構建自己理想中的“王國”,還要努力向大哥看齊,成為像大哥一樣酷的人。
然而,理想與現實的碰撞總是來得那麼突然。
一個甯靜的午後,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輕柔地灑在破舊的沙發上。
兩男孩坐在沙發兩側的地毯上,興緻勃勃地談論着自己心中的“酷”。
位于沙發中央的少女不語,隻是靜靜地看着伊佐那眉飛色舞講述着他大哥的故事。
可看到伊佐那眼中那近乎狂熱的向往,Angel 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流露出絲絲擔憂與不認同。
她微微啟唇,聲音輕柔卻又帶着幾分堅定:“伊佐那,我覺得打架并不能代表酷,用暴力解決問題,隻會帶來更多的傷害。”
伊佐那聽到這話,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激動起來:“你懂什麼!大哥他們那樣怎麼不酷?那是力量和勇氣的象征。”
“可力量并不一定是靠拳頭比劃出來的。”Angel認為不良組織是那樣惡劣性質的團體,伊佐那會被那樣的人帶壞的。
“大哥不是那樣的人!”男孩大聲反駁,雙手緊緊握拳,仿佛要捍衛大哥在他心中神聖的形象。
Angel;“既然你這麼認他,那你以後像他一樣好了,我不管了。”
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情緒愈發激動。
伊佐那;“好啊,哼。”
“那你就安心地做你的籠中鳥好了!”
看似毫無攻擊力地一句話卻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地刺進了Angel的心窩。
Angel 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她原本明亮的眼睛裡,光芒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哀傷。
在鶴蝶驚愕的眼神中,Angel沒再反駁,她從沙發上緩緩起身,脊背挺直卻難掩落寞,然後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房間。
望着Angel離去的背影,伊佐那心中突然湧起一絲強烈的懊悔,他張了張嘴,想要喊住她,可那倔強的自尊心像一把無形的枷鎖,牢牢地鎖住了他的喉嚨。
他原本嚣張的氣焰也不在了,隻是呆坐在原地,眼神中滿是迷茫與自責。
鶴蝶小心翼翼地從另一側湊近伊佐那,有些猶豫道;“伊佐那,我們去道歉吧……”還是第一次見Angel生這麼大的氣,不顧他們直接甩臉走人這還是第一次。
伊佐那耷拉着腦袋,像一隻犯錯後等待懲罰的小狗。
聽見鶴蝶的擔憂和建議,他隻是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便再也沒有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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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Angel 的記憶深處,那段時光宛如一首輕柔卻帶着淡淡哀愁的樂章。
那時,那位親昵喚她為‘凜’的育母還陪伴在她身旁,生活雖清苦,卻也不乏溫暖。
某個陽光斑駁的午後,微風輕拂,Angel 與育母一同在孤兒院的花園裡漫步。
忽然,一陣細微而凄厲的鳥鳴打破了周遭的甯靜。
她們循聲而去,隻見一隻小鳥瑟縮在花叢邊,翅膀上的羽毛淩亂不堪,傷口處滲出的鮮血,在潔白的羽毛上暈染出觸目驚心的紅色。
Angel 與育母對視一眼,眼中滿是憐惜。
她們小心翼翼地将小鳥捧起,帶回屋内。
此後的日子,Angel 在育母的指導下,全心全意地照顧着這隻受傷的小生命。
每天,她都會仔細地為小鳥清理傷口,塗抹藥膏,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她還會偷偷從食堂帶回小塊的面包碎屑,耐心地喂給小鳥。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小鳥的傷勢逐漸好轉。
随着小鳥傷勢日漸痊愈,Angel 和育母傾注其中的情感也愈發深厚。
她們時常坐在鳥窩旁,輕聲與小鳥交談,看着它一天天恢複活力,心中滿是欣慰。
然而,命運的軌迹總是猝不及防地發生轉折。
不久之後,育母突然病倒,病情迅速惡化。
從那以後,育母再也沒能出現在 Angel 的生活中,仿佛人間蒸發一般。
原本就孤獨的 Angel,此刻更覺形單影隻,唯一的慰藉便隻剩下那隻小鳥。
當小鳥的傷徹底痊愈,Angel 深知它屬于廣闊的天空,便決定送它回歸族群。
她帶着小鳥來到一處常有鳥群栖息的樹林,滿懷期待地将它放飛。
小鳥歡快地鳴叫着,振翅飛向鳥群。
可現實卻如同一記冰冷的耳光,重重地扇在 Angel 的心上。
那些鳥兒不僅沒有接納小鳥,反而對它發起攻擊,用尖喙和利爪驅趕它。
小鳥在鳥群中驚慌失措地躲避着,眼中滿是恐懼與迷茫。
最終,它隻能孤獨地落在枝頭,周圍是陌生而排斥的目光,它的眼神中漸漸充滿落寞與哀傷,恰似被整個世界遺棄。
伴随着一聲沉悶的聲響,它小小的身軀重重地摔落在地,結束了短暫的生命。
Angel 目睹了這一幕,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她的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看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小屍體,她仿佛看到了失去育母保護後的自己。
在這孤兒院裡孤獨、無助,四處尋覓卻始終找不到屬于自己的歸屬。
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就像置身于無盡的黑暗深淵,搖搖欲墜,仿佛自己的生命也如那小鳥一般,渺小而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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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佐那脫口而出的 “籠中鳥” 瞬間勾起那段痛苦中掙紮的回憶。
這三個字,無情地映射出她内心深處不堪、脆弱且不合群的一面。
無數個寂靜的夜晚,Angel 常常在心底反複叩問:自己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得到真正的‘愛意’,才能真正脫離孤獨——
鳥兒無助地自殺行為,讓 Angel 深刻體會到生命的脆弱與珍貴。
正因如此,她格外珍惜如今在孤兒院裡與伊佐那和鶴蝶建立起的情誼。
然而,此刻伊佐那對真一郎的盲目模仿,卻讓他性情大變。
曾經那個古靈精怪、笑容燦爛,總能用新奇點子和俏皮話語逗她開心的小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今的他,被沖動和熱血沖昏頭腦,動辄怒目圓睜,行事莽撞,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理智與可愛,活脫脫像個被情緒操控的莽夫。
這般巨大的轉變,讓 Angel對他漸漸滋生出厭惡之感,每次望向如今的伊佐那,她的心底便泛起層層酸澀與失望的漣漪。
鶴蝶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伊佐那和Angel之間的矛盾,心中滿是擔憂。
他深知伊佐那的内心其實善良而柔軟,隻是被對‘大哥’的崇拜沖昏了頭腦。
于是,哄完伊佐那的情緒後,鶴蝶又連忙追了出來,尋找Angel的身影。
他找到了Angel,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身邊,仰着那張在他人眼中甚是恐怖的刀疤臉,嘴裡卻完全反差的軟糯着喊;“Angel姐——”
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哀求:“Angel姐——”
“你别生伊佐那的氣了好不好,我替他向你道歉——”
“伊佐那是因為太想保護大家,才崇拜不良少年的酷,其實在伊佐那的心裡,他不會崇尚暴力的。”
“Angel姐,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伊佐那很聽你話的,你想,如果他崇尚暴力,他在兩年前就不會聽你的勸阻,大概會對其他孩子大打出手,甚至幼稚地和你争奪那個‘王位’,但是他沒有那麼做,說明他心底其實也是一個溫柔的人……”
Angel靜靜地站在那,她背對着鶴蝶。好似未被說服,她聲音有些冷淡地問道:“在你們眼裡,最強的意義是什麼?”
鶴蝶微微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揪着衣角,沉思片刻後說道:“我覺得,隻有變得強大,我們才能不被别人欺負,才有資格去保護那些我們在乎的人。”
Angel聽後,沉默了許久。
她不得不承認鶴蝶說的話就是事實。
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尤其是在這孤兒院中,因為老院長手握大權,地位高高在上,所有的工作人員老師都對他畏懼三分。
孩子們在他的威嚴下,如同被困在牢籠裡的小鳥,無法逃離這壓抑的環境。
“還在生伊佐那的氣嗎,Angel姐?”
鶴蝶小心翼翼地再次問道。
Angel輕輕地歎了口氣,轉過身來,看着鶴蝶那充滿期待的眼神。
其實她并不是生伊佐那的氣。
她從未提起過那隻小鳥的故事,伊佐那怎會知道她其實是因為逃避自己内心的軟弱才故作生氣離開的……
她是在同那個弱小的,同記憶周旋深陷的,固執探究‘何為愛’‘何為自由’‘何為生命’的那個虛僞懦弱的自己生氣。
總在記憶深處尋找一絲光明,那對于現在的自己豈不是很不公平。
她沒有說誰對誰錯是否原諒的話,隻是輕聲警告着男孩們的熱血。
Angel:“……别太過火。”
鶴蝶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如願以償的笑容。
“就像伊佐那一直那麼信任我們一樣,Angel姐,我們也要堅定着相信他啊。”
Angel微微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嗯。”
因為鶴蝶在中間的傳話,兩人此次的矛盾并未激化,也并未衍生出過多的紛擾。
就像春雷那樣,轟鳴了一瞬,驚恐了一瞬而已。
13歲的Angel正值求知若渴的年紀。
Angel本就聰慧過人,她正想明白了要接納脆弱的自己,同時要突破那些不堪的記憶,于是便趁着這段‘冷戰’而無人打擾時間,滿心專注地紮進了書本的世界裡。
她常常坐在孤兒院那小小的圖書室裡,捧着一本書籍兀自沉浸了進去。
伊佐那看到Angel這般模樣,心中不禁有些慌亂。
他偷偷地觀察着Angel,發現她總是默默地看書,對自己不理不睬,心裡便認定Angel是要疏遠自己了。
焦慮不安的伊佐那,最終還是将心中的煩惱一股腦地傾訴給了他所信任的大哥,佐野真一郎。
真一郎聽後,笑着拍了拍伊佐那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既然是舍不得分開的好朋友,那更要珍惜彼此之間的情誼。可别光顧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把對方的心意都給忽略了。”
伊佐那聽着真一郎的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随後,他像個犯錯的孩子般,小聲地對真一郎祈求道:“大哥,你能不能幫我和Angel說和說和,我……我有點不好意思和她開口。”
真一郎看着伊佐那這副扭捏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她喜歡什麼呢?我下次來帶給你,然後你親手交給她,就當是和好禮物好不好?”
這個建議獲得了伊佐那的強烈認可。
他連連點頭,一口咬定她最近喜歡書本,或許可以買更多的連環畫和小說給她看。
聽到如此正直的直男發言,真一郎隻是笑了笑,同弟弟開玩笑道
“伊佐那還小呢,真是不懂女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