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拎着零食袋,有時候什麼也不帶。
就那樣站着發呆,直到他走去開門。
不說話,他也不多問。就走進來,坐到客廳熟悉的位置,把他的掌機拿走,或者靠着他,看他打遊戲。
兩個人一聲不吭,也能過掉一整個下午。
他們一開始對話少得可憐,但每一句他都記得:
「這關怎麼過。」
「卡在這三次了。」
「我打得比你快。」
全是沒感情的吐槽,全是冷冰冰的字句。
可他比打通的任何一款遊戲都記得清楚。
他記得千代音窩在他身邊,眼睛映着遊戲的亮光,整個人都安靜下來的樣子。
她從沒說過家裡沒人,也沒說一個人太無聊。隻是每周都會來。
他也從不問為什麼,因為他很肯定她會來。
直到她搬去了宮城,失聯了一陣子。
研磨不是不知道千代音有事,也不是不懂她的性格。
他隻是很清楚,是他先發現她的。
他是第一個注意到,然後靠近她的人。
千代音眼裡那個灰色又吵雜的世界,是他最早開始嘗試看進去的。
可是現在,她有了新的地方,新的身份,甚至新的朋友。
千代音開始離他越來越遠。
明明他沒做錯什麼,卻總在半夜點開和她的對話框時,心裡泛起像加載失敗的頁面一樣卡頓的情緒。
回到家後,窗外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屋頂被夜色吞沒,隻剩窗邊的廣告燈牌在玻璃上映出微光。
他沒開燈,房間裡隻有遊戲機偶爾發出一點點待機的嗡嗡聲,像是蟲鳴。
他望着天花闆,腦子卻早就不在東京。
那時的千代音安靜得像空氣,冷淡得像影子。
他一開始隻是覺得有趣。别人避之不及的千代音,他能接近,别人看不懂的千代音,他能看懂,别人吓得退後的時候,他卻在想:「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他那時候确實是帶着玩的心态。
有一點掌控感和優越感,還有一點他自己也不願承認的——不太好看的情緒。
那種不會反抗、不會多問、不主動親近、也不推開人的性格,對他來說幾乎像是量身定做的情感實驗對象。
研磨其實很清楚自己不是“善良”的人。
他表面看起來沉默、不惹人嫌,但他也擅長在她不知不覺中把習慣一點點牽到他身邊。
他試過三天不理她再回一句無關緊要的,也試過故意既靠近又若即若離地觀察她的反應。
她總是慢半拍卻也不是完全遲鈍,她會在他太久沒出現時低聲問:「今天沒來啊?」
會在他突然摸她的頭時停頓一秒,卻沒躲開。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玩”下去。
直到有一次看到她從便利店回家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明明膝蓋擦破皮卻連表情都沒變,隻是坐在馬路牙子上盯着血看,像是跟這具身體也沒太多關系一樣。
他走過去,蹲下來,聽着那句「沒事,反正也沒人管我」說得輕描淡寫。
他那一刻——心跳有點亂,不是因為同情,是因為……不安。
那種不安,是他忽然發現:他在意的,已經不是她給不出反應了,而是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她是不是真的知道有個叫做孤爪研磨的人在她身邊。
他已經沒辦法隻把她當作一個“可以調試”的人了。
不是他打通的遊戲,不是能看穿腳本指令的npc。是他下意識想靠近的時候,腦子卻開始卡頓的「加載異常點」。
他發現自己開始讨厭她總把話藏在腦子裡的樣子。
開始會因為她既讀不回而盯着手機發呆。開始想讓她隻看着他一個人。
國中的時候她突然離開了東京,去了别的地方。
後來再次見面她有了新的學校,新的同學,新的生活。然後開始慢慢……連要做什麼都不會主動告訴他了。
他嘴角彎起一點,臉上露出微笑的樣子,但眼神卻沉了下去。
「我又不是說你不能交朋友哦……」
房間裡沒開燈,手機屏幕的藍光投在他眼睛裡。
他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誰聽。
「隻是,比起朋友,我更想當你……最離不開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