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沒有空調,隻有一個可以調節溫度的茶幾,約莫十分鐘左右,林池一擡頭,見蘇暮寒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起身在櫃子裡找到一條毯子,蓋在蘇暮寒身上,恰巧陳橫推門而入,他連忙沖陳橫比了個噓的手勢。
陳橫點點頭,沖林池回了個OK。
其實蘇暮寒是醒着的,隻是林池這麼好心,他不好意思睜眼,隻能裝睡,結果裝着裝着真睡着了。
還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和林池并肩,走在江南特有的延河小道上,風和日麗、萬裡無雲,隻是他們走走停停,好像在等誰似的。
果不其然,他們在等一個拿着相機的女孩,那個女孩在拍風景,林池上前叫她,她還想拍,又不想讓他們等太久,于是說:“你們先走吧,我拍完了來找你們。”
他們便接着向前走,沒走多久,蘇暮寒看見前方一片白光,沒有路。
下一秒他睜開眼,刺眼的亮光在他眼裡如霧般化開。
蘇暮寒撐起身體,問一旁的林池,“幾點了。”
林池低頭回着柒月的消息,“你剛睡着不到二十分鐘,他們還在廚房呢。”
柒月在囑咐他畫稿的要求,和注意事項,這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正式地接稿,他想做到最好。
—
将近淩晨十二點,林池把手中的數位筆放下,伸了個懶腰,起身到走廊盡頭的衛生間洗漱。
腿骨折最折磨人的一點就是不好洗澡,林池每次都是用毛巾擦拭,還要金雞獨立半天,都些都是小問題,最重要的是冷。
他在衛生間裡冷得直打哆嗦,“咚咚咚”有人在敲門,林池還沒開口,門口的蘇暮寒率先說話。
“需要幫忙嗎?”他問。
“不用。”林池心想,我衣服都脫了,怎麼可能還會讓你進來,找罪受嗎。
“好。”蘇暮寒說,“有需要叫我一聲。”
他連忙答應下來。
林池洗簌完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打開門發現,蘇暮寒居然還站在門口,他驚訝且不理解,“你不冷嗎?我真不會摔,快回去睡吧。”
“沒事,我就看看。”蘇暮寒說,“回去吧。”他非常熟練地接過拐杖,攙着林池回房間。
後來的一段時間,隻要林池進衛生間洗漱,蘇暮寒都會呆在門口,每天上完課都不嫌累,跟個貼身保镖似的。
林池百般阻撓無果,加上沈奶奶說:“小暮這麼做是想減輕他自己的心理負擔,你不用管他,也不要想太多,都是他自願的,跟你無關。”
最後他哭笑不得地接受。
每天晚上洗簌完回房間的路上,他們都會聊天,林池發現他和蘇暮寒從這時起,才算真正的認識對方。
他知道了蘇暮寒表面上不愛說話,其實是個碎嘴子,能從一件事擴展到十件事;知道了蘇暮寒學習成績很好,總是在年紀第一第二;知道了他們學校的飯很難吃,班主任許禾柳是個很有趣的老師,他在學校很受歡迎。
倆個月前的蘇暮寒在林池眼裡雖然很會照顧别人,面對誰都是溫和有禮的樣子,但林池總覺得和他之間有一層隔閡。
而現在的蘇暮寒在林池眼裡,成為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生活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着,直到林池去醫院複查那天,
天氣晴朗。
取完号的四人坐在醫院大廳裡。
陳橫從不正規渠道,知道林池和蘇暮寒天天晚上都在一起聊天,一臉探究地看着他們,“你倆這一天天的聊些什麼呢?話這麼多。”
“你睡樓下怎麼聽見的。”蘇暮寒回道。
陳橫沒回話,轉而沖闵钊使眼色,企圖拉他入夥,結果闵钊沒一點幫他的意思,“他偷聽。”
“闵钊!你丫的出賣我是吧。”陳橫做出氣憤的樣子。
“哦,我和他一起的。”闵钊說。
林池瞳孔地震,“你們有病吧。”
“确實,終于被你發現了。”蘇暮寒附和道。
衣服包裡的手機震動了下,林池本以為是柒月的消息,結果是鄭歌的。
鄭歌:【請問你現在在哪裡上班?】
林池很是詫異,在他印象裡,這個女孩不像會主動打探别人生活的,除非出現了什麼事,需要幫忙。她這麼問,估計是想換工作。
Y:【怎麼了?】
正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中,斷斷續續顯示了好久,卻遲遲沒有回信。
恰巧醫院廣播叫到了林池的号,他想看完再回消息。結果直到吃完晚飯,那頭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林池走到院裡給鄭歌發消息。
Y:【需要我幫忙就說,外婆也說了,有事我們互相幫襯着。】
又是對方正在輸入中,林池等了倆分鐘,直接打了個語音通話過去。
約莫響了十幾秒,那頭才接通。
“怎麼了?”林池問,“發生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沒關系。”
鄭歌的聲音悶悶的,“我不想在這個廠幹了,所以問一下你。”
“好,我問問别人,到時候給你發消息。”
林池答應得這麼爽快,倒讓鄭歌很驚訝,“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你沒主動說,我以為你不想說,所以沒問。”林池停頓一下,接着問道:“你發生什麼事了?”
“我在的這個廠裡面,剛進去的第二天,有個三十多歲的男的說喜歡我,每天都來堵我,别人還老是拿我和他湊一起開玩笑。”鄭歌的聲音哽咽,“我說了不喜歡這樣,他們都不聽,非說那男的是我老公。有些人收了他的錢,還想來說服我,讓我和他在一起。他們好惡心,還跟着我回租房的地方,但被房東阿姨攔住了。”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林池回頭去看,那三個人都跑出來了,站在門口看他。聽着電話那頭的鄭歌的哭聲,林池說道:“沒…,你現在住哪裡呢?直接搬到我這裡來吧,我現在住朋友家,你到我租的房間裡住。”
他本來差點脫口而出沒事的,可這怎麼會沒事呢,一個剛出社會十幾歲的小女孩,被一個三十幾歲的男的騷擾,周圍卻都是幫襯男的的聲音,怎麼可能沒事。
憋了這麼久,能哭一下發洩情緒也是好的。
鄭歌吸了吸鼻子,“這不太好吧。”
“沒關系,而且我那朋友家就在我住的對面,我那間房子已經很久沒住了,你住過來剛好可以幫我攤一下費用。”林池說,“你要是方便的話,現在就搬。”
“好,我現在收拾東西。”鄭歌高興得手舞足蹈,“謝謝你。”
“沒事,挂了,你記得把地址發我。”
“好。”林池聽着鄭歌高興的聲音,不自覺地也跟着開心,嘴角上揚。
陳橫沖上來摟着林池脖子就開始造謠,“談戀愛了是吧,打電話都躲着我們,一會兒擔心一會兒笑的,是吵架和好了?”
林池笑着無奈地說,“這麼會編排,你要閑着沒事去寫小說吧。”
“那是誰。”
“我表妹。”林池沖蘇暮寒楊揚下巴,“蘇暮寒見過。”
陳橫一臉狐疑,“是嗎?”
蘇暮寒問:“嗯……是上次車站那個女孩嗎?”
“對,她那邊出了點事,想到我這裡來,我現在要去接她。”
“你?”
三個健全的人,默契地看向林池的腿。
林池惱羞成怒。“你們這什麼眼神?我不知道打車嗎?”
“讓陳橫開車帶你去吧。”闵钊提議。
蘇暮寒附和道:“是啊,這麼好的車技用不上就可惜了。”
林池答應:“我覺得可以,還能幫忙搬行李。”
“我同意了嗎?”陳橫說,“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見啊?我覺得要再帶一個人,我隻負責開車。”
……
最後搬行李的活,落到了蘇暮寒頭上。
好在鄭歌的行李并不多,一個二十一寸行李箱,一床棉被,就是她所有的家當。
她見到林池的一句話就是問:“你的腿怎麼了?”
林池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出了點小意外。”
而後一路無言,鄭歌當天晚上就在林池之前的房子住下,幾經波折,在第三天成為陳橫奶茶店裡的一名新員工。
迎來了屬于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