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奶奶歎口氣,起身回房。
她沒有告訴幾人蘇世忠突然到來,是因為上次在她在電話裡說,房子将來會立遺囑給蘇暮寒。
她本以為蘇世忠會無動于衷,誰成想,那人竟然不遠千裡跑來,覺得說些屁話,就能讓他們感動得痛哭流涕。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林池戳戳蘇暮寒的背,“不是說要六七點嗎?”
闵钊和鄭歌對視了一眼,有默契地一起走開。
“心裡難受就回來了,如果我沒回來你準備怎麼辦?”蘇暮寒問。
“當然是把他們趕出去,不給你打錢的話,我們就一起去打工供你讀書。”
蘇暮寒嘴角拉扯着微笑,“謝謝你啊。”
他的聲音悶悶沉沉的,像是要降雨的天氣,聽得林池心裡難受。
林池把蘇暮寒拉回房間,倆人立在書桌前,“不想笑就不要笑,需要抱一下嗎?”他微微張開雙手。
其實是他想抱,他喜歡擁抱的感覺,尤其是心裡悶悶的,難受得有點喘不過氣的時候。
蘇暮寒下巴抵在林池肩膀上,“你可以陪我去看一下我媽媽嗎?”
林池順毛般地輕撫着他的後背,“可以啊。”
窗戶方方正正的,把倆個擁抱着的少年框在裡面,細碎的陽光灑在走廊,有些亮眼。
對面的三樓窗口站着個人,手裡夾着根煙,垂眼隔着倆道窗戶注視倆人。
十分鐘後,倆人下樓想先找沈奶奶聊聊,随後再去墓地。
一進客廳,就見沈奶奶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放了張紙。
見他們走來,沈奶奶招呼倆人坐下。
“小池,我想請你和小钊還有小歌幫個忙,麻煩你打電話叫他們來一下。”沈奶奶聲音低啞,在這個窗簾全都拉住,透不進一點光的房間裡,讓人莫名地不安。
“好。”
沈奶奶把紙張推到林池面前,那是一份事先準備好的代書遺囑。
“小池,麻煩你幫我寫吧。”沈奶奶說,“這件事我考慮了很久,再不解決,就來不及了。”
林池猶豫地接過紙張,他明白這一天總會到來,可這未必也太快了,讓他驚慌失措,以至于非常的想逃避。
“麻煩小钊和小歌做這個見證人了。”沈奶奶神情看起來沒有絲毫的變化,溫和的笑一直挂在臉上。
在寫字時,林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每一個字卻又铿锵有力,仿佛是刻上去的。
而蘇暮寒作為受益人,隻能站在一旁,看着這場來自死亡的預告。
遺囑寫了一個小時,為确保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沈奶奶還主動提議錄個視頻。
忙完一切後,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他們隻好第二天去。
吃過晚飯林池和蘇暮寒坐在房頂上,沒有山茶花的遮擋,顯得空蕩蕩的。
空中傳來細小的吸鼻子聲,蘇暮寒轉頭看向林池,“哭了?”
“沒有。”林池嘴硬,“眼睛太幹了,突然間想起我外公外婆了。”
混亂的話語雖然真假參半,但一眼就能看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今年過年回去嗎?”蘇暮寒問。
“不确定,現在說這個太早了。”
——
林池站立在衣櫃前,看着款式都差不多的短袖和牛仔褲,開始後悔之前怎麼不多買幾件衣服。
思來想去,他最後挑了一套段文給的白色襯衫短袖,加一條淺色牛仔褲,并按照段文的囑咐,沒有扣最上和最下的倆顆紐扣。
林池換好鞋走出房門,正好遇見洗漱完畢的蘇暮寒,好笑的是,他倆穿的除了鞋不一樣,其他的都一樣。
“段文給你的?”蘇暮寒問。
“你怎麼知道?”林池一臉疑惑,“難道你這一身也是她給你的?”
蘇暮寒搖搖頭,“不是,快去洗漱吧。”
上了公交車,倆人坐在最後一排,林池褪掉興奮的外衣,隻剩下疲憊和後悔,早知道昨晚就不熬夜畫稿了。
他的頭靠在窗玻璃上,隐隐作痛,困得睜不開眼。
随着車身的晃動,頭一下下磕在窗戶上,蘇暮寒輕微推了下林池,“晚上又熬夜畫稿了?靠在我肩膀上眯一會兒吧。”
聽他這麼說,林池有些遲疑,轉念一想,又覺得如果連這麼小的事都要抵觸的話,會不會更讓人懷疑。
于是他做出不客氣的模樣,說了句“好。”頭迅速調轉方向,枕在蘇暮寒肩上。
不出一秒,林池再次感到不對,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剛剛的那個好,似乎有些變音了,有點撒嬌的意味。
靠,一秒清醒。
他想把頭拿起來,可是該用什麼借口起來呢?
肩膀上的重量,像是壓在蘇暮寒的心裡,他每隔一小會兒,就要轉頭看一下。
在第不知多少次轉頭後,他對上了林池的視線。
“你好吵。”林池順勢将頭從他肩膀上移開,“快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