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寒不太開心,沒敢表現出來,隻能刻意地降低音調,表示他的不滿,“對,你不睡了嗎?”
“不了,醒得差不多了。”
其實早醒了。
經過一座橋上時,風大了起來,從窗戶灌進車廂,把林池的衣服吹起了個小鼓包。
他看向窗外,剛剛還和煦的陽光,一點點地淡下來,“好像要下雨。”
蘇暮寒說,“沒事。”
“淋雨回來嗎?”
“不啊,我給老天爺打個電話就不下了。”
林池尴尬片刻,“從哪裡學來的?有點不像你的風格啊。”
好不容易外向一次,換來終身内向,蘇暮寒心情更不好了,他垂着頭,嘴裡嘟囔了句:“好。”
車輛駛出橋後,風少了許多。過了幾分鐘,抵達終點站,林池跟在蘇暮寒身後下車,用手指戳戳他的後背。
“我沒有笑你的意思,隻是突然間反應不過來。”
“哦。”蘇暮寒停下腳步,看向林池解釋道:“我沒有生氣。”
林池手指無意識交纏着,“那就好。”
蘇暮寒撇了一眼林池的手,果然不出他所料,“你别扣手了,待會兒要扣破了。”
林池這才發現他的手正相互扣着,他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不過每次都是破了很久後,他才反應過來。
他連忙松手,向前走岔開話題,“我們快點過去吧。”
“好。”蘇暮寒拖着無奈的尾音,邁開步子跟在林池身後。
到了張晚清的墓前,林池自動回避,站在幾十米遠的樹蔭下玩手機。
蘇暮寒蹲下身,把墓碑上的葉子撿掉,“這次我沒帶花,白山茶花期還沒到,帶别的怕你不喜歡。”
蘇暮寒做事有非常強的規劃意識,就連掃墓帶花,都有一定的規律。
像這種平常的日子裡,他就不會帶,忌日過來則是帶普通的菊花,每年的清明,他會将長得最好看的那一朵白山茶小心翼翼地采摘下,帶來放到張晚清的墓前。
“不過,明年的清明山茶花一定很美,是那邊的那個男孩幫你種的,比我認真多了,還會給花施肥。他把花從盆裡移到院子裡了,還種了些薔薇,這段時間我才發現,山茶花長大了很多,可能是之前的盆太小了,長不開吧……”
蘇暮寒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打開手機一看,才過了半小時,可他已經沒話說了,并且這半小時裡,說的都是關于林池的事。
他小時候過來,會帶個本,裡面寫滿了那一年的事,遇見了什麼人,考試分數多少,被誰誇了,學會了些什麼新技能。
每次過來彙總,沒有倆個小時走不了。
沈奶奶從不催他,而是在一旁接話,跟個捧哏似的。
“我該走了。”蘇暮寒站起身,不遠處的林池立刻把手機關掉,“再說下去我怕你聽膩了,還怕你打我,覺得我不正常。不過你應該會支持我的吧,跟你說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讓你知道他人有多好,我走了。”
蘇暮寒朝林池走去,地上的樹葉被一個小龍卷風刮走。
“怎麼這麼快。”林池視線在蘇暮寒的臉上左看看右看看,“沒哭?”
“我不是哭包。”蘇暮寒看着林池眼神帶着幾分調侃。
“你什麼意思啊,我那個叫共情能力強,你懂個屁。”
蘇暮寒啞然失笑,“好好好。”
他們并肩而行,朝出口走去。
“闵钊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發生什麼了嗎?”
“跟他父母吵架了。”
一座座墓倒退在身後,狂風驟然席卷而來,又猛的停下,樹葉被刮得沙沙作響,像一首歡快的曲子。
“風好大,希望不要下雨。”
烏雲越壓越低,卻遲遲不下雨,直到林池和蘇暮寒走進家門,不出倆分鐘,暴雨夾雜着閃電降臨。
才下午三四點,然而天已經黑了,雨滴落在地上,掩蓋了點點的叫聲。
它突然從小門跳進來,吓林池一跳。
“點點洗過澡嗎?”他問蘇暮寒。
“倆次。”
林池穿着拖鞋,換了件老頭衫和五分褲,從一樓的衛生間裡,拿出沐浴露和洗發水,“走,點點我們去外面玩水。”
“……”
蘇暮寒阻攔不住,隻好随他去,點點也樂在其中,在外面洗完後,進衛生間用溫水又沖了一遍。
林池接過蘇暮寒遞來的毛巾,把點點罩在裡面開始擦幹,擦着擦着突然問道:“點點沒絕育嗎?”
“沒有。”蘇暮寒說,“準備什麼時候帶它去?”
“下星期六吧。”林池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到時候你演壞人,我演好人。”
想得真美。
給點點吹幹毛後,外面的雨也停了,烏雲四散飄落,他們得以從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