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钰?怎麼自個兒過來了?”
煙霧缭繞中,寶哥兒開門就見柳從钰提着小籃子站在院外。
“快進來。熏臘肉風刮得有些嗆。”
“不礙事。我……”柳從钰第一次這般求人,神色中難掩尴尬。
“沒事兒,有事兒跟我說,能辦的我絕不推辭。”
“寶哥兒,我想請你陪我去趟書局。”
袁寶兒:“?”
家有秀才,卻來找我這大字不識幾個的同去書局,跟桃哥兒學了什麼技能來忽悠我的嗎?
袁寶兒神色中的質疑都快填滿院子了,柳從钰連連擺手解釋道:“不是玩笑話,我寫了話本子想送去書局,前兩日大哥去又沒談成,我想自己去試試。”
“前兩天那是給你送話本子呀。”
前兩日柳從南趕着灰灰拉着新車廂來接他去城裡,剛一進車廂就瞧見了一摞寫得闆闆正正的書稿,經過柳從南同意他還磕磕巴巴讀了幾頁。
約莫是世家小姐同少年将軍一見傾心的故事。描寫的細緻生動,閉上眼回想甚至能清晰地描繪出世家小姐清冷孤傲的身姿與小将軍身披铠甲,手拿紅纓槍的飒爽英姿。
還納悶兒那自稱情緒感知不明的人如何寫出這滿含情誼的文字。原來真正的執筆人是面前眼含期盼的小姑娘。
“寶哥兒可讀過?”
“讀了幾頁,但我認字太少,好些都是你家哥哥解釋給我聽的。”
“可好?”
“好,讓人很是期待後續發展,不知道小将軍可應下了邱家提議的婚約,定的可不是花朝節遇到的邱家二小姐。”
“他當然要應下來,發現後想要反悔卻被拒絕,從此三人情感糾葛,兩月後又有侍郎公子求取邱二小姐,但這個公子心儀的其實是同小将軍定親的邱三小姐,四人痛苦不已,相互折磨相互糾纏。最後小将軍戰死,邱二小姐殉情未成上山當了姑子,侍郎公子與奸佞同行失了本性,邱三小姐心灰意冷披麻戴孝進了将軍府守寡。”
袁寶兒:(⊙o⊙)
好像聽懂了,但不是很想聽懂。
柳從钰越說越興奮,繼續補充道:
“我還寫了其他人,比如邱二小姐的手帕交同戲子三顧傾心,那戲子卻被權勢滔天的都督強納進府。她多次解救不成,心灰意冷打算順從家人之意時,戲子的頭顱卻被扔進了她的卧房,她未哭未鬧,用酒壇封住了頭顱,翌日便同她一起被擡進了深宮。滿心仇恨的她争權奪利,同小将軍一同扳倒都督後,飲了酒水長眠地下。”
興趣盎然的桃花眼,幾欲飛揚的唇角,以及……瞳孔地震的袁寶兒。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你才十二歲,哪裡想來的這麼多天崩地裂的故事……
袁寶兒:“額……那個……”
“好不好?”
忽閃忽閃的長睫毛,略帶稚氣的雙眼,讓人不忍拒絕。
但是……
妹妹,你到底要做什麼……
“很是新穎。”
“新穎就成,沈自明送來的話本子就知道膩膩歪歪地談戀愛,什麼狐妖與書生,小姐與書生,貴哥兒與書生,私奔、逃婚、中狀元,多無聊。”
有時候無聊點兒也挺好的吧。
袁寶兒欲言又止,舌頭打了半天結才捋直,不确定地問道:“你真打算投這稿子?”
“當然。”
柏木枝混着橘皮的清香在院中彌漫,袁寶兒瞧着熏制成棗紅色的豬肉控制不住地陷入沉思。
如花朵般盛放的豆蔻少女,怎麼會寫出隻有死傷的故事。
污糟的朝中之事嗎?希望有一日可以解開心結平靜地生活吧。
思緒飄遠又拉回,袁寶兒翻動了幾下熏制的肉條,扯起油布蓋住了支起的木架。
不管怎麼樣,既然已經答應了,明日可得将這事兒辦成了。
前幾日曬的柿子已經捏了兩遍,新品試吃專用人員桃哥兒表示,内裡已經不再有明顯的纖維,很是香甜綿軟。
就是這白霜不知該如何弄好。
柳從南曾形容過,如意餅上有均勻的白霜,口感微甜,似粉狀會粘在手上。白霜還不是後裹的東西,瞧着就是從柿子本身而出。
袁寶兒捏着柿餅,左看右看也沒看這東西能曬出白霜,再曬一曬曬黑了倒有可能。
快到立冬了,這幾日都該燒炭了,若是再想不出上白霜的方法,那這如意餅可能就要改成紅餅往出賣了。
“白霜?”
錢玉容滿是疑惑,哪有曬東西還要有白霜的,那不是長毛了嗎。
長毛?
“長毛?”
錢玉容點頭道:“對呀,這麼多柿子呢,摘一串試試呗,這麼多年我隻聽說過捂出毛的,就像做黴豆腐一樣,一層稻草,一層柿子試試呗,不成就當積累經驗了。”
“成!”
摘下兩串最先曬的形狀不好看的柿子,怕污染做黴豆腐的木箱子,袁寶兒找來了空閑的大壇子,鋪上一層幹淨的稻草,将柿子捏成圓餅依次碼放。
鋪到最後,沒夠用,又摘了半串才鋪滿。
“放陰涼處?”
“同黴豆腐一樣,放東廂吧。”錢玉容也拿不準,但總不好放在院中寒風吹雨水臨的。
風漸冷,天邊的雲也壓得極低,總想是有雪花即将飄落。
“快下雪啦,該燒炭了。”
袁寶兒望着遠處的山,又默默在心底補了一句,兔子,也快不能捉了。
前後不過月餘,百草豐茂的大北山也略顯蕭條。
袁寶兒同阿爹阿爹扛着斧頭,提着的午飯一大早就來了大北山撿粗壯的枯木。
雜木或是粗壯,或是奇長,總要砍兩下才好拖出山。
山林寂靜,爺倆來回拖枯木的聲音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