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宮绫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被蠱惑的，怪可以怪燕麥奶，怪它被有心之人下了些不可言說也無言可說的毒，一口喝下去，毒就和種子一樣被埋在心底，抽絲剝繭、生根發芽，瑩瑩的綠蠶食着每一寸土地；也可以怪杯子裡的冰塊，怪它融化得太早太快，沒有那般銳利的寒冷，封不住緊密跳動的心；怪夢境，叫人糊塗得不分西東，卻是噩夢，讓人清醒地步履不停。

“咚咚咚。”赤井秀一的房門口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自回房間之後，赤井秀一就一直坐在書桌前，他盯了會兒被雨宮绫入侵得片甲不留的電腦，又像之前那樣嘗試搜刮些她的信息，要說是技不如人嗎，除了那些可以放在明面上公示的東西之外，他依舊一無所獲，其實一無所獲也不奇怪，她也算是他的半個老師了，自己的黑客技術有部分還是拜她所賜。

但嚴格說起來的話，她真正傾囊相授的卻不是這個。

時間在上一秒的鍵盤聲中推移，赤井秀一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陷入了回憶。腦海裡關于她的記憶是一張永不過期的芯片，何年何月、何時何地，隻要想記起就一定能記起。

那是他們在一起後的第四天。

距離在酒吧的初遇已經過了一個月。

赤井秀一對雨宮绫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試想，被一個酒氣熏熏的陌生女性貿然搭讪，對方絲毫不掩飾目的地要求交往，甚至還提前做了背調用以威脅，面對這樣的瘋子，躲還來不及，怎麼可能生出要和她談戀愛的想法。

而且，赤井秀一也并不覺得她是真的喜歡自己，雨宮绫看他的眼神太過赤裸，好像是打量着一件自己滿意的玩具，赤井秀一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身份，接近他又有什麼目的，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即使不是喜歡，她對他也絕對有濃厚的興趣，隻是這種興趣對他是有益有害的呢？他暫且還不清楚，但她的能力說不定可以成為他的助力，有利可圖，自然不會錯失良機。

他開始認真地打量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孩，她是很典型的東方女性的長相，柔順的棕色直發，斜劉海，面部線條柔和流暢，不像西方人那樣棱角分明，五官各有各的精緻，最突出的是一雙澄亮、水靈的眼睛，圓圓的，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時就不自覺地瞪得更圓了，像一隻警覺的兔子，肉眼看是很可愛的那種類型。赤井秀一回想着她剛剛笑裡藏針的威脅，再看看她人畜無害的臉，反差感實在太強，讓他覺得他是被一隻溫順的兔子兇殘地咬了一口，果真，人不可貌相。

人不可貌相，像海水一般深不可測的愛情也不可鬥量。在那個聖誕節的晚上，赤井秀一絞盡腦汁也不可能會想到，不久後的一天，他真的會有點兒喜歡上那個像迷一樣捉摸不透的女孩。

酒吧分别之後，雨宮绫總約他見面，要求做一些可能是情侶之間會做的事情，吃飯、看電影、逛街、在落滿金色夕陽的街道漫無目的地散步，藏在藍調時刻親密無人地接吻……當然這裡面列舉的種種都是雨宮绫的計劃，且計劃中的十之七八都被赤井秀一拒絕了，包括雨宮绫有意無意的肢體接觸，牽手或是故意蹭到手臂，都無一例外地被他抓包了。對此，無辜的雨宮小姐感到很委屈。

“幹嘛，你date的時候不會想牽一牽女孩子的手嗎？”

“不會。”赤井秀一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被緊緊攢住的手指，不打一聲招呼就上手的行為可以定義為性騷擾吧。

“你答應我可以先試試的，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的話該怎麼試啊。”雨宮绫氣勢洶洶地甩開赤井秀一的手，掉了兩滴鳄魚的眼淚，砸在夜色裡，不仔細看都看不清。

赤井秀一不知道從哪翻出一張面巾紙，遞給雨宮绫，“哭什麼。”又不是他松開她的手。

雨宮绫沒要他的紙，因為眼淚根本流不出幾滴，她的聲音也沒帶一點哭腔，“哭你不讓我牽手。”

“我為什麼非得讓你牽手，雨宮绫，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赤井秀一收回紙巾，聲音不自覺地帶着些冷。

雨宮绫老實的說：“你想拒絕我，但是被我死纏爛打拒絕不了，于是就想利用我、榨幹我的價值的複雜關系。”

“……”說得好像也沒有任何毛病。

“可是白嫖是不對的哦，你想獲得什麼就要付出點什麼。”

赤井秀一輕哂，“我獲得了什麼？你又想讓我付出什麼？雨宮绫，你對我們的關系那麼清楚，還要繼續‘喜歡’我嗎？”

雨宮绫也學着他的表情，嘲諷地笑了一聲，“因為你不想付出所以沒有收獲啊，我應該有可以喜歡你的籌碼吧，看你想不想要了。”

赤井秀一微頓，“決定權在我？”

雨宮绫搖頭，肯定地說：“不，決定權在我，不管你想不想要我的籌碼，你我是要定了，很抱歉，但我真的好喜歡你，非常喜歡的那種。”

……赤井秀一被她赤裸裸的表白燙了一下，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想說些反駁的話但說不出來，感覺舌頭已經被燙麻了。

“你生氣了嗎？”雨宮绫滿意地看着他的表情，火上澆油般地再次牽過他的手，這次不是隻握住一根手指，而是把手一股腦地塞進他溫熱的手掌之中，他的掌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滲了些汗，濕濕的、潮潮的，不太好牽，但她沒有松手，她向上帝許願得到的完美禮物，不能放他走。

他沒有走，也沒有松開被她緊握的手，反而湊得更近，摟住她的肩膀，“你該怎麼證明你是真的喜歡我？”

雨宮绫面對赤井秀一突然的舉動，有些慌張，能不能不要不由分說地就湊過來，搞得她一點準備都沒有，雖然她可以，但赤井秀一不可以哇，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好嗎……雨宮绫的心跳如擂鼓，聲音不自覺地打着抖，“你，你看不出來嗎？我第一次見你不就說了我喜歡你嘛。”

“試試黑入FBI的系統怎麼樣？”熱氣撲灑在雨宮绫的耳畔，她撩了下耳邊的頭發，離得遠了些。

“你瘋了啊？我被抓起來的時候會坦白說是你指使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