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些都是自殺用的嗎?桐谷先生不是總開導一些自殺尋死的人們嗎?為什麼會發明這些機器呢?”小蘭環視了一圈堆滿半個房間的破銅爛鐵們,手輕輕捂住嘴,疑惑不解地問。
堆滿機器的房間裡沒有窗戶,也沒有點燈,唯一的光源是從門外透進來的一面沾惹着灰塵的明亮空氣,輕悄悄地附着在遲鈍笨重的大型機械上,像下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冰涼的霜經久不化,凍住了不再運轉的齒輪與鏽迹斑斑的零件,也凍住了漫長的時間。
“我們也不知道,據電視台的人說,桐谷确實幫助過很多人,但至于這些機器的由來,他說是自己早年抑郁症時瞎捉摸的。”白石周吉把地上唯一還能使用的手風琴撿起來,和其他的大型機器堆放在一起,“抱歉,我有些強迫症,這樣随便丢在地闆上太難看了。”
鮮活的手風琴又回歸到了可能原本就屬于它的位置上,它靜止了,和那些停滞蒼老的機器們一樣,在常常不見天光的房間裡,在冷與熱的交織下,沾惹了些腐朽的死亡氣息,卷起的風箱與悠揚的樂曲騙取來的命運,在悄無聲息飛揚的陳年殘灰中,真的消失了。
“桐谷先生原來患有過抑郁症嗎?”
“嗯……據說是這樣的。”白石周吉指了指不遠處的自殺機器們,“不然也不會搗鼓這些了吧。”
小蘭沉吟着點點頭,溫柔的眉眼略帶着點悲憫的神色,沒再繼續問些什麼。
雨宮绫看着她和園子,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在孤兒院見過的一個人,日本那麼小,或許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再見到她,但對方說不定早就把自己給忘了,見不見面倒也不那麼重要……她微微晃了晃腦袋,把飄得很遠的思緒全部清空,伸出手,對白石周吉說:“能讓看看桐谷先生的遺書嗎?真的有點好奇有沒有川島由紀夫的風格呢。”
毛利小五郎聽見雨宮绫的話,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什麼三島由紀夫風格?”
很不敬業的雨宮绫沒有解釋,隻是直勾勾地盯着低頭掏手機的白石周吉。
“雨宮小姐,這應該隻是節目效果吧,雖然他要求别人要寫出像樣的遺書,但他自己卻并沒有做到。”白石周吉邊說邊把手機遞給雨宮绫,“您請便。”
雨宮绫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接過手機,一目十行地飛速浏覽着不算特别長的遺書,“白石警官你和桐谷先生之前認識嗎?”
柯南和赤井秀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觀察着白石周吉的表情,他們與雨宮绫所想的一樣,感覺到了這個白石警官提起桐谷三陽時的語氣很不對勁。
具體怎麼不對呢,柯南也說不上來,隻是覺得他應該對桐谷三陽很熟悉,甚至還帶有一點奇怪的、說不清的個人情緒,這絕對不是普通的一個負責人員對一個案件死者的應有态度。
“白石周吉有問題。”赤井秀一看着身邊一臉嚴肅的柯南,壓低聲音。
“嗯……我也這麼覺得。”柯南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雨宮绫顯然也是這樣認為的,她真的對桐谷三陽的案子這麼感興趣嗎?”
赤井秀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
……
聽到雨宮绫的問題的白石周吉驚訝地挑了挑眉,如釋重負地松了松他那條一絲不苟的領帶,慵懶地靠着牆壁,跟念詩一般慢悠悠地說:“今天是八月的第三天,天氣很熱,這時候去跳水應該很舒服,要盡可能選擇一些人少的地方,但記住不要去郊區的河邊或者是一些水塘,河邊能撿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很麻煩;水塘太渾濁,植物也多,跳進去的體感太不舒服,我的建議還是要選擇一些漂亮的海,藍得像天空一樣的大海。”
“?!這不是桐谷先生遺書的内容嗎?!”毛利小五郎搶過雨宮绫手上的手機,一字一句地仔細對照起來,“白石警官!您得解釋一下,為什麼會記住他遺書上的内容?”
白石周吉不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着桐谷三陽遺書裡的話,“但我不會去跳海,沒什麼特别的原因,隻是我在海邊遇見過太多太多的人,也有着太多太多的回憶,人之将死,總會不自覺地變得感性、脆弱,我想我沒有聽見浪花聲的勇氣。”
“我開始思考死亡的方式,切腹自盡那種老土的做法我學不來,我本來的預想是用刀捅穿自己的心髒,但我沒有那樣的鋒利的刀,它們都太遲鈍了,就像我一樣,我隻能用它們劃破自己的皮膚,鮮血留下的一刻我感覺到了痛,風、雨、陽光還有空氣之類的東西,通過傷口進入了我的身體,我變得充盈,那一瞬間我想到年輕時發明的一些自殺機器,我決定使用它們,讓我過去的年歲奪走我年老的生命,也還不錯,不是嗎?”
白石周吉跌坐在地上,仰頭看着毛利小五郎,勾起嘴角,“毛利偵探,桐谷的遺書就到這兒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