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九月的風開始裹挾着桂花香掠過街道,花房裡的向日葵也垂落了些許花瓣。
自從閻樓煊拖着塞滿畫具的行李箱,林昭然抱着印滿顔料的畫闆,周逸軒背着嶄新的琴譜踏上求學之路,花房裡的空氣都仿佛變得稀薄了些。
原本總被笑聲與争論填滿的角落,如今隻剩下整齊排列的畫架、落了灰的鋼琴凳,還有閻樓煊忘記帶走的速寫本,随意攤開在桌上,未完成的塗鴉裡還留着遊樂園旋轉杯的殘影。
清晨開店時,閻樓煜習慣性地往身後喊:“昭然,幫我拿一下玫瑰剪。”
話音落下才驚覺店裡隻剩自己和宮铄,空蕩蕩的回音撞在玻璃花架上,顯得格外寂寥。
宮铄從背後環住他,下巴輕輕蹭着他發頂:“要不要把閣樓收拾出來?說不定他們放假就想窩在這裡畫畫、寫歌。”
午後的陽光斜斜照進花房,周逸軒曾經調試音響的角落空了出來,陳無夢常坐的藤椅也蒙上了淡淡灰塵。
閻樓煜修剪着新到的洋桔梗,突然聽見風鈴輕響,下意識擡頭,卻隻看見穿堂而過的風卷起一片落葉。
他望着那片葉子打着旋兒落在地上,想起以前每到這時,林昭然總會誇張地感歎“靈感随着秋風來了”,然後抓起畫筆在速寫本上胡亂塗抹。
夜幕降臨時,花房的星星燈依舊按時亮起,卻少了圍坐在一起的喧鬧。
宮铄翻看着三人臨走前留下的禮物——閻樓煊的畫冊、林昭然畫的花房漫畫、周逸軒錄着demo的U盤,轉頭看見閻樓煜對着手機相冊發呆,屏幕上是遊樂園那天拍立得的合影,六個人擠在旋轉杯裡笑得東倒西歪。
“要不要給他們打個視頻?”宮铄提議。當接通的瞬間,畫面裡炸開一片混亂:閻樓煊的畫架前堆滿了顔料管,林昭然頂着一頭泡面卷發舉着未完成的畫作,周逸軒抱着吉他被室友們起哄唱歌。
“哥!我們在美院組了個樂隊!”“花房音樂會等我寒假回去升級音響設備!”“速寫本我畫滿了,下次給你們寄過去!”七嘴八舌的聲音從手機裡湧出來,花房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熱鬧。
挂斷視頻後,閻樓煜看着窗外的月光,忽然輕笑出聲:“原來他們把熱鬧打包帶走了,卻在我們心裡種下了種子。”
宮铄攬住他的肩膀,目光掃過牆上閻樓煊畫的《花房紀事》,畫裡六個人的身影被陽光鍍上金邊。
夜風穿過空蕩蕩的花架,帶來遠處隐約的吉他聲,像是周逸軒哼過的某個旋律,在寂靜中悄然生長。
深秋的雨絲斜斜敲打着花房玻璃,閻樓煜正在給新到的白菊套上緞帶,手機突然在圍裙口袋裡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着林昭然的名字,接通的瞬間,夾雜着風聲的哽咽聲撲面而來:“學長……我覺得我快撐不下去了。”
閻樓煜握着手機的手驟然收緊,示意正在修剪綠蘿的宮铄暫停手中的活計。
聽筒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林昭然在胡亂抹眼淚:“今天校慶演出,他在音樂學院的舞台上彈鋼琴,而我在美院的畫室對着空白畫布發呆。視頻時他說認識了新的樂隊夥伴,我卻連他琴譜上的音符都看不懂……”
背景音裡突然傳來尖銳的刹車聲,閻樓煜心猛地一揪,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你在哪裡?慢慢說!”
“在回宿舍的路上,梧桐樹的葉子全掉光了,”林昭然抽噎着,聲音裡帶着哭腔的顫抖,“以前在花房,我們明明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現在連分享日常都變得小心翼翼……他總說怕打擾我畫畫,我也不敢問他排練到多晚,我們之間好像隔着一堵透明的牆,看得見對方,卻怎麼也碰不到……”
宮铄已經快步遞來溫熱的姜茶,手機開了外放,他的眉頭随着話語越皺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