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修行攏着蕭蕪,面向魚州百姓瘋魔痛罵。
“蕭大人在位時為百姓建橋修路,魚州江上蕭大人耗時四年建造的魚州壩,大夥看不見嗎?你們以為賦稅減半憑空得來?那是蕭大人以一己之身為各位謀來的!不懂感恩反倒責怪,你們對得起他付諸的心血?”
“難道因一點小過就要抵掉他的大功嗎?!縱然千萬人道他不好,你們魚州百姓憑什麼怨他!有何資格?”
蕭蕪也不甘示弱,她鑽出大氅冒探頭來,試圖罵醒冥頑不靈的魚州鄉親們。
“我父親任槐縣縣令十四年!鄉親們扪心自問可于你們有過不公不義?父親為民鏟除惡霸,興修水利,十幾年心血全放在百姓身上,不料遭奸人陷害,被同僚投毒,縱然锒铛入獄亦不敢忘記百姓賦稅減半之事......”
百姓被他們兩人罵的狗血噴頭。
人群中有一男聲說:“散了!都散了!”
鄉親們歎息,望着蕭蕪的眼神掠過一絲同情,除此再沒别的情緒浮起。他們放過蕭蕪四散而開。
謝修行指如蔥白的手拂過蕭蕪臉頰“疼不疼?”
蕭蕪笑眼彎彎,“不疼”
說不失意是假,當初百姓擁戴的父親如今被所有人唾棄。
幸好,是蕭蕪遭受,若今日換成父親被扔菜葉,面對他滿心記挂的百姓不知該有多心寒......
郡城蓉上前握住蕭蕪的手給予安慰,“人心是最易變的東西。哪怕昨天奉你為神明,今日亦可視你為鬼刹。”
“萬人萬心,都不如己心重要。”
謝修行為蕭蕪系上大氅,握住她瘦薄的肩膀,側眸溫和一笑。
蕭蕪霎時心澗暖流蕩漾起漣漪,她忽想到被人視為鬼刹的謝卿是否有那麼一刻也會感到心寒?
她反倒開始心疼眼前的男人,他明明最痛恨惡霸,卻被人當作狠惡的陰吏,鎖魂的閻羅。
蕭府祖宅。
宅門緊閉,石階長滿青苔,探出圍牆邊的枯枝雜亂。
整座府邸給人一種許久不住人的荒涼之感。
蕭蕪望着斑駁的朱漆門,恍然有個孩童跑了出來,他手裡舉着紙鸢,臉上笑容純真,他回眸看向宅子裡的小女孩。
“阿姐阿姐,我們去找小小一起放紙鸢。”
小女孩跟在身後小跑,擔憂道:“阿琰你慢些!當心——”
話未說完,孩童踩空石階一屁股坐到青石地上,手裡的風筝被折成兩半,他嚎啕大哭,“阿姐阿姐,我的紙鸢斷了!嗚嗚嗚——”
小女孩焦急跑去扶起孩童,拍拍他衣袍上的灰塵,“無妨,阿姐給你做個好不好?”
孩童淚眼汪汪更是委屈了,“阿姐做得紙鸢翅小尾短,太難看了。”
“胡說!阿姐日日跟着母親學習書畫。”
“可你每次都把竹青燒得炭黑,竹條也會分歪,風一吹就斷了,根本飛不起來。”
“好啦!老樣子。我繪絲絹花紋,你做骨架可好?”
“嗯!阿姐我們快快做好再去找小小。”
“好!”
蕭蕪看那青苔石階唇瓣維揚,眼瞳裡黯然神傷。
她心中五味雜陳,轉身時背影落寞。
一座荒蕪的宅院隻剩下回憶苦苦支撐。
蕭蕪獨自離開到竹林找師父,當她來到熟悉的木屋前,籬笆上枯藤纏繞。
她親手種下的夕顔,如今緊密地交織延伸在一起,待到春時定滿園缤紛。
進到屋裡,陳設還同昔日一樣,堂屋的牆壁上還挂着蕭蕪送給師父的紙鸢,翅小尾短模樣滑稽。
她看到了自己的竹青劍被單獨支在木案上,銀白的劍鞘锃亮,墜的青穗子色澤潤亮,三年過去絲毫沒有染上一抹灰塵。
蕭蕪提起架上竹青劍利索出鞘,鶴唳于長空,劍身映出蕭蕪如見故友的欣喜眼神,她握住劍在院中練起師父第一次教他的劍法。
騰空飛躍一字踢腿,旋身迅速挽劍花,出招快疾根本看不清劍起劍落,唯見青穗似楊柳飄舞。
“哪裡來的毛賊?”
院外少年郎的聲音清脆稚嫩,他二話不說拔劍與蕭蕪對抗。
本練劍突然被少年郎攻勢,蕭蕪下意識防身,一個擡臂持劍擋住向她劈來的長劍。
二人大打了一場,劍法熟悉,就是這劍術......
“還得練練。”
“大膽毛賊口出狂言,看小爺不把你打個落花流水。”
少年郎年輕氣盛,氣勢頗足。
蕭蕪願意陪他玩玩兒,收了七八成力,還是能輕松破了他的招式。
“還得再精進。”
“腰下支撐力弱,穩擊力不行。
“虛實轉換不夠流暢。”
“你說我不行?!”少年郎氣得收起劍,雙臂環抱,嘟起嘴:“師姐,初次見面,你怎麼跟師父一樣啰嗦。”
“小子還挺聰明。”蕭蕪利落收劍,她走到少年郎跟前,掀起他的馬尾繞着他打量了一圈,藍袍束發,眉形如遠山,丹鳳眼上挑,生得貌美清秀,“師父什時給我找了個小師弟?”
少年郎亦打量着蕭蕪,他笑說:“師父說師姐愛穿綠羅裙,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