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玉醒來時天剛剛擦亮，窗台邊的紅梅料峭在一片朦胧的天幕下，花紅枝透，暈出點點斑駁晨光。

她懶懶的躺在床上瞧了好一會兒才起床梳洗打扮，因着今日要出宮，阿玉沒有像往常一樣穿宮服而是從箱屜裡找了一套常服穿上。

暮山紫的大袖齊腰襦裙系玉色煙紗飄帶，頭發簡單挽了髻，戴一支碧玉簪。

阿玉收拾好後離約定的時間尚早，她便慢慢朝阊阖門踱去，剛到門口就見不遠處矮梅樹下立着一位白袍公子，許是站的久了，頭發肩膀上落了不少梅花瓣，風一吹，簌簌而落，旋于腳下。

紅梅白袍，猶若人間雪，冰上花。

阿玉一時失神，竟遲遲未動。

阊阖門的守門侍衛見狀，忍不住碎嘴道：“這位女官姐姐，樹下立着的那位，乃是咱們的蕭侍中蕭大人，您是不是也覺得他特好看，也難怪，他可是神仙中人，人間谪仙啊，多少小娘子肖想的情郎呢！”

“……哈哈，是嗎？”

阿玉幹笑兩聲，連忙出了阊阖門。

“蕭大人。”阿玉走到蕭珩跟前，朝他行了宮禮。

蕭珩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臉上：“既然出了宮，又不辦公事，就不用這般客套叫我大人了。”

阿玉颦眉：“那我應該叫您什麼？”

“随你。”

阿玉微怔，随即了然。

她恭敬又不失禮的笑了笑：“那便叫大人蕭公子吧？”

“……行，都行。”蕭珩轉身往銅駝街走去。

阿玉緊跟在他身後，追問：“蕭公子，馬車呢？”

蕭珩臉色微沉：“今日走着來的，沒有叫馬車。”

“可是……這裡離樊樓好像有點遠。”

“怎麼？你走不動嗎？”

“當然不是，我是怕蕭公子傷病初愈，在冷風裡走的時間長了容易風寒。”

蕭珩眉梢舒展，話也溫和了許多：“無妨，今日天氣好，一起走走吧。”

“哦，好。”

兩人并肩而行，隆冬的早上空氣凜冽清新，許是時辰尚早，一路上沒什麼人，阿玉也樂得自在，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看山，覺得什麼都新鮮。

“你在看什麼？”

“啊？也沒什麼，随便瞧瞧。”

“嗯。”

一路無話。

日頭升起來的時候，路上行人也漸漸多起來。

阿玉和蕭珩走在街上，收獲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目光直白，盯得阿玉臉都要燒起來了，她心裡正後悔着沒戴一頂幕籬出來，這時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冷不丁響了起來：“大哥哥，給這位漂亮的姐姐買朵頭花吧？”

此言一出，阿玉立即感到周圍人的目光更火熱了，簡直如芒在背。

她正想着趕緊走，可身邊的蕭珩卻在此時停了下來，他低頭認真看着小女孩籃子裡的頭花，最後目光停留在一朵海棠絹花上，眼看着他就要拿起來付錢，阿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蕭珩微怔，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阿玉心頭狂跳，她盡力無視周圍人火熱的眼神，對蕭珩搖了搖頭：“别買了，我們快走吧。”

“為何？”

她心裡緊張無措，胡亂随口道：“我不喜歡。”

蕭珩聞言沉了臉，一言不發的将一錠雪花銀放在女孩籃子裡，這些錢足以買下小女孩所有的頭花。

他說：“天氣這麼冷，早點回家吧。”

小女孩驚喜的瞪大了眼睛，連聲道：“謝謝大哥哥！謝謝漂亮姐姐！祝你們百年好合！”說完便歡天喜地的走了。

蕭珩看了一眼阿玉，淡道：“這個你拿着，我留着也沒什麼用。”

“哦。”阿玉接過頭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到了樊樓以後，蕭珩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兩人剛坐下，小二便熱絡的走了過來：“蕭大人您可是難得來一回啊，今日可要嘗嘗咱們店裡的招牌金齑玉脍，魚是今早上現釣的，那叫一個新鮮！”

蕭珩點點頭，說道：“好，再要一份你們這的特色漿酒醉蟹，”

他說着看向阿玉，“你看看你還有什麼想吃的？”

那店小二是個心思活絡的主兒，見狀連忙向阿玉介紹了一通菜名，阿玉聽得雲裡霧裡，最後随便報了幾個，小二殷勤的記下來，說了一句“二位稍等，飯菜馬上就好。”便滿臉堆笑的離開了。

在等待的過程中，蕭珩用熱茶涮了杯筷，這才将倒好的茶水推給阿玉：“先喝點茶吧。”

“好，多謝。”

兩人自顧自地喝着茶，一時都沒有說話。

半晌後。

蕭珩：“你餓嗎？”

阿玉：“你冷嗎？”

聲音同時響起，破天荒地的又同時沉默。

阿玉搖搖頭：“還好，不是很餓。你冷不冷，如果冷的話我把窗戶關上。”

“我不冷，你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