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她在堤壩戗台處發現了一處獾洞。
直徑不大,看起來是新挖的,還沒有形成獾洞群。
這讓她不禁想起了楊文明的話,洛河河堤在前幾年就修繕過,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暴雨沖垮,久而久之,也就沒人管了。
她覺得這肯定和獾洞有關系。于是趁着今日回房休息的時候阿玉叫住了蕭珩,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
蕭珩:“你覺得堤壩損毀和獾洞有關系?”
“對,我今日在戗台處發現了一處獾洞,獾這種牲畜喜歡挖洞掏穴,河堤堤壩又适宜它們生存,久而久之,獾洞就會形成獾洞群,破壞堤壩造成損壞。”
蕭珩颦眉:“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阿玉歎了口氣,無奈地說:“小的時候,當地經常鬧饑荒,家裡沒飯吃,我爹就會帶我們去抓獾打牙祭,那個時候,我爹就說這種牲畜愛挖洞,一個接一個,而且就算被人堵上後它們有‘故土難離’的習性,過個一兩年還會回來接着挖洞接着住,我爹就帶我守在那片地方,沒吃的了就抓獾吃。”
她接着說:“現在想想,那個時候隻記得肉好吃了,根本不會想到獾洞破壞堤壩這種事情,這與‘千裡之堤,潰于蟻穴’,是一個道理,千裡之堤也有可能潰于獾洞。”
“照你所說的話那需要派人時時查看,否則今日我們把洞填了,過不了多久就又會卷土重來。”
“是啊,我們這次來是為了修繕河堤,可是我們走了的話過不了多久堤壩又會被損壞,如此循環往複,不僅勞民傷财還是個潛在隐患。”
蕭珩看着她,若有所思:“除了你考慮到的獾洞問題,後續維護,植樹禁耕也需要重視。”
“那如此一來……”
蕭珩接過話頭:“那如此一來需要更多的銀子和人力。”
阿玉颦眉。
蕭珩道:“設堡房,定期派人巡查,形成條例,樁樁件件都是大工程。”
阿玉:“這樣的話,我們得和陛下請奏。”
“對,堡房建多少,需要多少人力和銀兩,都需要确切的數目,從明日開始,我來丈量計算,你來書寫記錄,我們寫一份奏表遞交上去。”
“好。”阿玉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便開始沿着洛河附近的區域丈量勘測周邊的環境,阿玉跟在蕭珩身邊做記錄。
有天阿玉看見了一片桑棗林,她心裡難耐,索性順着一棵高大的桑樹爬了上去,樹上的桑棗長得密密實實,紫紅香甜,她眼睛放光,摘得滿懷都是。
可是上去容易下來難,阿玉就像是卡着的貓一樣扒在樹幹上欲哭無淚。
蕭珩仰頭看着她,一陣無語,最後還是向她張開了手臂,歎道:“跳下來,我接着你。”
阿玉抱着樹幹,低頭道:“蕭大人,你可接住我啊。”
蕭珩低低“嗯”了一聲。
阿玉咬牙閉眼,把心一橫,雙手松開,跳了下去。
耳邊風聲呼過,她落進一個充滿檀香的懷抱裡。
阿玉睜開眼睛,蕭珩正低頭看她,兩人目光交彙,阿玉陡然綻開笑顔,将懷裡的桑棗遞到他的唇邊:“大人嘗嘗,可甜啦!”
蕭珩張嘴咬住她手裡的桑棗,微涼的唇和齒不經意擦過她的指尖,他将她放下來,然後擡起自己雪白的袖子把她臉上的灰仔細擦幹淨後,這才噙起一抹笑:“多謝。”
*
很快,河堤修繕進入了尾聲,因着過幾日可能下雨,為了避免突發狀況,這幾日工人都在加快修繕的進度。
楊文明發動府衙的人一同幫忙打下手,照明,運砂,凡是能幹的統統都下手去幹,就連衛昶都被蕭珩趕去幫忙了。
如此過了兩日後,在一個悶熱潮濕的陰天,河堤修繕工程進行到了最後一步,所有人都很激動,想着趁下雨之前竣工。
阿玉和蕭珩的奏表内容也記錄完善的差不多了,隻差最後一段路,在洛河的下遊。
兩人照常帶着工具丈量記錄,可是令人沒想到的是雨突然來了。
天邊滾雷陣陣,大片烏雲迅速聚攏低壓,随着一道閃電劃過,磅礴的大雨傾盆而下。
蕭珩拽住阿玉的袖子,一貫溫潤的聲音裡摻了些淩亂:“雨太大了,我們在這裡不安全,先回去吧。”
阿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低聲應好。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在坡地中,四周都是雨聲,喧嚣如沸。
由于常年饑荒,附近村民經常上山啃樹皮、挖野菜,私自耕種,長此以往,這裡的地皮裸漏,土壤流失,随着雨水沖刷大片洪泥而下,碎石滾滾,有好幾次阿玉都被滑倒在地,蕭珩見狀,拽住她的胳膊想要将她背起來。
阿玉卻很慌亂,她雖玩笑似的說過“大人背我”這種話,可真到了這一步,她卻不好意思了,連連說:“不用了,蕭大人,我自己可以走。”
蕭珩看着她滑倒摔傷的膝蓋,臉色沉了沉,不顧她的推拒将她背了起來。
阿玉雙手環在他的脖頸上,微微垂頭,将腦袋貼在了他寬闊的後背上,一路默默聽着他輕微的喘息聲。
天越來越暗,大雨卻分毫沒有停歇的勢頭。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阿玉想要下來時,突然蕭珩悶哼一聲,失重感陡然襲來,還未等阿玉回神,兩個人就齊齊掉進了一個十來米深的坑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