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整個人都是半昏迷狀态了:“我在蕭府住了四年,從十二歲到十六歲,你從不允許我進秘室,阿玉有次無意中撞見過,秘室裡面的靈牌,從前我不知道那是誰,可後來進宮後我便知道了。”
“那是先帝!”阿玉舔了舔幹澀的唇,“你不相信我,從來不告訴我也不讓我探尋,可你的口是心非,你對我的好,怎麼又不是一種折磨呢?我好難受,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好痛……”
她的眼淚是那麼滾燙,炙熱,簡直把他那顆塵封了二十多年的心都要融化了。
蕭珩看着她,啞聲問:“你真的想知道?”
阿玉點頭:“我想知道。”
她心裡默默說,我想知道,我喜歡的那個人完完整整的一切,不想要自己死了連最愛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她不甘心。
須臾沉默後,蕭珩說:
“好,阿玉我告訴你,我全部告訴你,可你聽好了,你知道了我的一切,你就要好好活下去,不許睡着聽見沒有。”
“好,我不睡,我好好聽着。”
蕭珩伸手解開腰間系帶,将裡衣、中衣全部脫下來裹在阿玉的身上,他上身赤裸,緊緊抱着懷裡的人。
阿玉的臉貼在他的皮膚上,第一次肌膚相親,她感受到一陣細膩溫涼,像是還未解凍的春水,她更加往那處靠了靠。
蕭珩輕輕動了動,讓她靠的更舒服些,這才緩緩開口:
“我真正的名字不是蕭珩,而是元珩,我是先帝的長子,我的母親是前朝罪臣蘇醒言之女。”
“我從一出生,就不配在這個世上活着。那個時候,我母親不知道自己懷了孕,一個人在亂世裡東躲西藏,後來肚子大了後躲在妓院裡生下了我,她開始賣身養活我,再後來,一個富商替她贖身,她就有了我弟弟,再後來,富商生意破産跑了,隻剩下我們三個人,我母親帶着我和弟弟四處讨吃的,晚上睡破廟,有一年,遇上□□……”
蕭珩頓了頓,他仿佛想起了什麼痛苦的事情,重重吐出一口氣才說道:“我母親和弟弟都死了,我也想死,投河的時候被一個人救了,他給我飯吃,還給我櫻桃吃,他是做櫻桃生意的,臨别時他把手上這串水晶櫻桃手繩送給我,讓我再沒有東西吃的時候就把它變賣了。”
“可我一直都戴在手上,再後來,我被慧明大師帶去了景明寺,我以為我的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直到有人來找我,兩個男的,一個是我的父親,昌平帝,一個是我的養父,蕭子儀,那個時候他并沒有告訴我自己的身世,隻是送了我一把匕首,我和養父回了家,讀書,學習。我的父親也時常來看我,後來養父死了,我的父親才告訴我身世,當初他讓我答應一件事,那就是保護好當今的陛下。”
“我恨他抛棄我可也知道他的無可奈何,我答應了他卻從不認為他是我的父親,替他保護好陛下就當還他的生養之恩。”
蘇醒言是前朝臭名昭著的罪臣,人人喊打喊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可先帝卻和前朝罪臣之女有了孩子,别說先帝的身後名,就是蕭珩勢必也要受到沖擊。
阿玉心中刺痛:“那,那你的身世還有别人知道嗎……”
“以前先帝曾派一個人保護我們,可後來在一次戰亂中分開了,他應該已經死了。”
“那我就是唯一知道你秘密的人了,你放心哥哥,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會守着你的秘密直到死……”
“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嗎?!”
“為什麼?為什麼不想要我死?”
蕭珩沒有應聲。
阿玉眸子暗了暗,說:“哥哥,我不想死……可我好累……”
“堅持住,阿玉……”
“哥哥”阿玉的手輕輕拂過他心髒處的傷疤:“這裡是怎麼回事兒……”
“是我母親捅的,當時算命的說我是災星,我母親騙我說取出一點心頭血就能消災,實際上她想殺了我”頓了頓,又說:“我也差點殺了她……”
阿玉神智越來越模糊,她說:“哥哥,你放心。我下輩子不投胎,我求閻王讓我做隻孤魂野鬼,我每日都陪在你身邊,我保護你,再也再也不會讓别人傷害你了……”
“阿玉!阿玉!”
“你醒醒!不準睡!!聽見沒有!”
“哥哥,我好喜……”她話沒說完,身上的力氣突然被人抽空了一般,覆在他傷疤上的那隻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阿玉!!!!!”
蕭珩緊緊将她摟在懷裡,仰頭痛嚎:“阿玉!!!”
他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他此刻是哭得那麼聲嘶力竭,簡直像是瀕死的野獸哀鳴。
蓦地!
他突然拿起身邊的匕首朝着手腕處狠狠一劃!
鮮血瞬間溢出!
他将手腕抵在阿玉唇邊:“你不許睡!聽見沒有!你得好好活着,你是那麼想活,我知道的,你想活着!你要聽你阿娘的話,好好的活下去!”
溫熱的鮮血不斷流入她的口中,腥甜滾燙。
阿玉無意識的吞咽着。
都說人在快死的時候就會走馬觀花的浮現過往。阿玉也是一樣,此刻她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情。
她想起來自己剛學會走路時阿爹和娘親欣喜的眼神,站在老遠的地方朝她張開手臂,說阿玉乖,自己走過來。
她搖搖晃晃,走兩步摔一次的撞進父母的懷抱裡,再後來,她年紀大了些,漫山遍野的跑,摘野花,挖野菜,給弟弟編好看的狗尾巴草兔子,後來,阿爹死了,弟弟死了,娘親也死了。
這個世界上就剩下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她坐在歪脖子樹上,十二歲的年紀,完全不懂生死,她看見一個穿白袍的年輕男子朝她張開手臂,說我抱你下來。
那個聲音那麼溫柔,他身上的味道那麼好聞,是淡淡的檀香,幹淨安心,那雙漂亮的鳳眼靜靜望着她,似是下了蠱。
她陷在了裡面。再後來,是雪,白茫茫的大雪,她有了一處安身之地,那個神仙一般的男子,和她一起過新年,她沒忍住,喝了桑落酒,那酒那麼甘冽霸道,她很快就喝醉了。
她伏在他的膝蓋上說,哥哥,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我要陪着你。
永遠不會離開你,陪着你。
不離開,陪着你。
腦子裡走馬觀花般的景象戛然而止,硬生生停在那個雪夜,她無意識的重複着,陡然間,腦子白光閃過。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她的心猛地一顫,是這個原因嗎?!我明白了,我好像明白了!
所以他叫她小騙子,是因為她騙了他,離開了他嗎?!
你是不是不想我離開,你是不是想要我陪着你,你是不是也……
喜歡我?
她想睜開眼睛,她想問身邊的人。可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她絕望極了,淚水流下來,直到——
一股溫熱腥甜的熱流進入口腔流進胃裡。
她下意識的吞咽,她好渴,又餓,就像是沙漠裡的人遇見一處甘泉,忍不住瘋狂吮吸,直到喝飽後才心滿意足的睡去。
蕭珩感受到懷裡的人狀态好了點,這才移開手腕,他把匕首收好,沒有處理手腕上猙獰的傷口,任由它停止流血,再到結痂。
就這樣,每過幾個時辰蕭珩就重新劃一道傷口喂她喝血,直到手腕上全是一道道猙獰的傷口。
再後來,有天半夜裡,蕭珩面色蒼白,身體到了極限。
他聽見懷裡的人喃喃了一句:“對不起,哥哥,其實我還是很喜歡你,一直都喜歡。”
蕭珩緊緊摟住她,閉上了眼睛,他說:“我也喜歡你,我和你一起死,别怕,黃泉路上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