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舟蘅同她對了個眼神,輕聲道:“我們出去說罷。”
二人出去,掩上門。
約素解釋道:“地鬼本身心勢弱,而魂勢強。如果生了七情六欲,則心勢更弱,六識盡喪。”
意思是,如果地鬼動了情,就會心魂不穩。
“那如果,情愫已生呢?”
約素動了動唇線欲言又止,遞給禹舟蘅兩個話本子,又道:“這些拿給祁厭,或許可以稍作緩解。”
禹舟蘅瞧過話本的名字,意味深長地望一眼約素。
惦記着祁厭要将養休息,幾人瞧了一會兒便識趣離開。
約素同洛檀青在樓下吃茶,磕把瓜子兒的功夫,将隔壁桌三叔四嬸的八卦聽了個仔細,而後拍掉瓜子殼晃晃腦袋道了聲:“虧了他祖宗十八代。”
禹舟蘅寸步不離地守着祁厭,見她肩膀一縮一縮,額頭冒着虛汗,嘴唇紅得似澆了花汁,咒印無休止地閃着紅光。縱有地鬼心魂折磨,卻十分乖巧地在禹舟蘅的督促下,一勺接一勺喝着水。
禹舟蘅捏了捏袖子裡兩本書,琢磨着該如何名正言順,體面且不尴尬地将話本子交到祁厭手上。
正想着,外頭一陣急切的拍門聲,禹舟蘅按下心裡那絲微妙,快步過去打開門。胤希似熱鍋煎了螞蟻,拽着禹舟蘅的手腕就往出走,焦急得額頭一層薄汗,五官尋不見位置:“長老快随我去瞧瞧令萱!”
“自昨晚我将她從大槐樹下背回來,她就一直睡着,我本以為她醉酒貪睡,結果方才摸了摸,渾身冷得同冰碴子似的。”
禹舟蘅聞言亦加快了步伐,慌忙同胤希交代:“你去叫洛兒她們一同上來。”
“嗳!”
屋裡窗簾拉得嚴實,床上躺着個不省人事的姑娘,薄得同紙片似的,面上蒼白冷清,呼吸亦淡淡的,似乎是暈過去了。
急促的步子擁着餘下幾人進來,約素略掃了眼,又對上禹舟蘅的眼神:“傒囊?”
禹舟蘅颔首:“嗯。”
胤希擰着眉頭湊上來:“什麼?”
約素解釋:“傒囊者,山精也。狀如小兒,獨足向後。夜喜犯人,晝伏夜出。”
胤希撓了撓腦瓜:“這小東西從前偷吃天尊娘娘的月鹿,被娘娘罰去天火下烤了三百年。怎麼如今時運不濟,改吃人了?”
“不是吃人,是吃魂。”禹舟蘅補充道:“我師尊原先來此地雲遊,說是槐樹旁有一小兒,以人魂為食。尤其是,傷心之人。”
這幾日僅三個小東西在此,祁厭又還昏着,幾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落在胤希身上,眼神問她:令萱作何傷心?
胤希左瞧一眼,又瞧一眼,蔫兒巴巴低着頭小聲道:“她不小心喜歡上一個人。”
話說至此,除過約素,幾人心知肚明了令萱傷心的緣故。
約素聞言,松口氣似的說道:“既是情傷便好辦了。隻需将予她情傷之人叫來,分她一道心魂種下。”
“不成!”幾人異口同聲。
約素擴了擴眼睑,見禹舟蘅咬着指節蹙眉道:“這人如今也是三魂沒了七魄,分不成心魂。”
約素見幾人會錯了意,複又解釋道:“不是要她一命換一命,而是要此人與令姑娘結成親,填上情傷便罷。”
禹舟蘅聞言下颌一收,面上無喜無怒。
“也不成。”
洛檀青出聲替她拒絕:“這姑娘她……”洛檀青頓了頓,又道:“總之,不成。”
是一個十分明顯的提醒。
約素眉心一動,衆人皆默,卻聽門外試探地問了聲:“你們說的姑娘,是我嗎?”
祁厭不知何時下的床,好胳膊好腿站在門外,也不知站了多久,聽到多少。
禹舟蘅眼神款款一動:“你……你好了?”
她擡手摸了摸袖子裡約素給她的書,還在。
祁厭小巧藏着嘴角,耳廓粉了粉,臉頰潮紅未退,禹舟蘅當即猜到她曾以自我抒解的方式,來應付地鬼心魂。
于是另起了一行,道:“令萱被傒囊吃了魂魄,昏倒了。”
祁厭胸腔一鼓,快步挪到令萱床前,見到一副半人半鬼的樣子,不自覺後撤兩步:“你們方才提起我,是不是我能救令萱姐姐?”
禹舟蘅點頭,又搖頭,溫聲道:“她要的你給不了。”
“到底要……”祁厭有點着急,不受控制地加重了語氣。
話未說完,卻被禹舟蘅眼神不鹹不淡一掃,讀出些“莫要撒野”的意味來,于是立時軟了聲兒:“要什麼……說不定,我給得了呢。”
幾人皆靜默,禹舟蘅緩步走到祁厭跟前,擡手幫她挽了挽頭發,睫毛淡淡一落,重複道:“我說,她要的你給不了。”
祁厭最怕她溫柔命令自己時候的樣子,面上瞧不出一點惱怒,卻令人不再敢得寸進尺。
祁厭慌張看她一眼,複又低了低頭,沉吟道:“那我去找傒囊。”
說罷,便往後山的槐樹那兒去了。
禹舟蘅立馬追出去,留屋内三人相互看了看,洛檀青和胤希本想一同去,卻聽約素說:“她們二人足夠了。”
語畢,又補充道:“隻盼着傒囊在她們手上,還能留下半縷魂魄來走我這黃泉道。”
地鬼的本事她們見識過。
除此之外,禹舟蘅也是個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