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程靜覺得顧琉琛其實很想捏斷自己的脖子。
可下一秒,顧琉琛卻蹲下來視線與程靜平齊,靜靜凝視她幾秒後輕輕閉上眼,額頭抵住程靜的。
“那時候,我真恨不得長出雙翅膀來,好從吳城飛回景城,攔住你留下你……
可是,我長不出翅膀,隻能對着手機不停地喊,喊破了嗓子都沒能阻止聽筒裡傳來的忙音,最後你還是走了。”
我從來沒那麼卑微無助過……
顧琉琛微燙的額頭抵住程靜良久,久到程靜膽戰心驚瑟瑟發抖,忍無可忍地喚了他一聲,顧琉琛才仿佛如夢初醒般睜眼——
“罷了。”顧琉琛緩慢地道,“我真希望你從沒出現過。”
他眼尾生出怒紅,握在程靜後頸處的手指一分分收緊。
程靜吃痛呼吸漸緊,而他帶給她的壓迫感和驚悚感卻又讓她不得不克制呼吸。
就在她覺得顧琉琛真會把自己掐死了事時,顧琉琛卻忽地松開她,猛地直起身,手指在暗處捏緊,微微發着抖,像隻畫地為牢的困獸。
“别再讓我看見你!”
程靜被顧琉琛突兀的低吼吓了一抖,一時噤聲不語。
門外聽到動靜的陸平匆匆推門而入,“你還好吧?”
顧琉琛閉眼深呼吸,再睜眼時已經恢複常态,“我沒事,送她回去。”
陸平憂心忡忡地看看顧琉琛又看向程靜,“好的。”
程靜顯然被顧琉琛忽來忽去的情緒吓得不輕,等電梯時,依然心有餘悸。
“陸同學,在南樓的時候我很抱歉。”
陸平站得筆直,聽了這話搖搖頭,“程老師既然不肯承認,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說不上什麼苦衷,她隻是一門心思想跟過去一刀兩斷,卻沒想到玖榮空降到江城的一把手居然是顧琉琛。
她苦笑,斟酌地問,“這幾年你一直跟他有來往嗎?”
陸平推了推眼鏡,靜了片刻才真假參半地說:“其實,我們也好些年都沒聯系了。高二年終考那陣我就聯系不上他,之後,我爸調到華北區工作,我也跟着轉了學,我嘗試過跟他聯系,但他的号碼成了空号,微信也注銷了。那之後就跟他斷了聯系。幾個月前我去玖榮面試特助一職,進入工作崗位我才知道頂頭上司是他。”
“這樣……總覺得,他跟以前很不一樣。”
陸平又看了程靜一眼,斟酌道:“人總會長大,最會改變,而且顧總有些低燒,不在狀态才會失态,還請程老師别往心裡去。”
青城集團辦公大樓内,員工伴着朝陽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程靜才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就響起了敲門聲,擡眼隻見穆青城拎着個紙袋子站在門口。
“穆董?”
穆青城進了辦公室,順手關上門,把紙袋往旁邊一丢,一屁股坐在沙發裡。
程靜這才發現穆青城神色疲憊,眼下有淺淺的青色,“這哪位美人功力這麼深厚,居然能讓穆董虧空成這樣!”
程靜一邊垂下眼翻文件一邊打趣。
穆青城以一種放松的姿态仰在沙發背上,不緊不慢地答,“要說美人也不是,就是看着比較順眼而已。要不你猜猜?”
“這——我可猜不着。穆董的胃口一向讓人難以捉摸,今天覺得姓張的好,明天也許就換成姓李的了。”
穆青城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次掏空我的不是身邊的美女,而是我最青睐的左膀右臂。她不聲不響地消失了,連個電話都不知道回,不知道這麼做雇主會很苦惱嗎?”
穆青城翻遍了南樓的監控,偏偏程靜所在的位置是個監控死角。
監控找不到,他動用了所有可用的人把南樓附近翻了個底朝天,後來他想到了顧琉琛,可他确實沒有顧琉琛的聯系方式,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内搞到顧琉琛的住址。
所以昨天晚上,他過得相當郁悶煩躁。
程靜指了指被扔在沙發上的紙袋,“手機在裡面。”
穆青城睜開一隻眼看她,“手機沒帶,不會借?昨晚到底怎麼回事,我把車開過來,就找不到人了,隻給你披在身上的西裝外套掉在路邊,害我以為你出什麼意外了。”
跟顧琉琛之間的種種,她不想多提,隻随口扯了個謊,說自己實在太累等不及先打車走了。
這不走心的謊言讓穆青城臉色不大好看,“撒謊都不能稍微認真點?帶走你的,是你那個引以為豪的學生吧?”
程靜虛握拳頭抵住唇低咳了一聲,“病沒好利落,昨晚會場溫度有些低,出來又起高燒燒迷糊了,正好被他碰上。”
穆青城本懶洋洋地歪在沙發裡,聞言立刻坐起。
“又高燒了?要緊不要緊?”
程靜眼睛盯着文件,左手翻頁,右手随意一擺,“金主大人放心,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穆青城臉色微青,半晌又倒回去,半譏半諷:“看樣子玖榮的項目,榮盛那邊也不是十拿九穩,有程老師在,鹿死誰手還是個未知數。”
程靜正簽字的筆一頓,緩緩擡眼,望着穆青城。
“我是不是該感謝穆董的誇獎?”
穆青城有些懊惱,他厭憎自己現在的心态。
顧琉琛跟程靜聯系越深,對青城集團拿下項目越有利,這本應該是件令人興奮的事情,可他非但沒覺得高興,還有些莫名的不痛快。
“不必言謝。”穆青城懶洋洋地起身,擺了擺手,“一晚上沒睡好,先回去補個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