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靜醒來,入眼一片雪白,鼻子裡那股濃濃的消毒水味兒使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又進了醫院。
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照到臉上暖而不刺,空調低低的風聲成了房間裡唯一的動靜,她下意識地擡手想擋陽光,這才發現顧琉琛也在。
他趴在床邊,颀長的身軀以一個看上去就很背痛的姿勢趴着,左手墊着額頭,右手卻抓着她,和她的手指緊緊交扣。
她到底沒動,看着床頭吊瓶裡滴答墜落的液體發呆。
愛不得恨不得,躲不開抛不掉,顧琉琛對她來說就是這樣的人。
她緩緩轉動目光,盯着顧琉琛頭頂烏黑的發絲,即使不去觸摸她也知道他的發質硬挺順滑,可此刻陽光輕籠下,卻給人以毛茸茸的錯覺。
可能是程靜細微的動作驚動了顧琉琛,他緩緩直起身舒展筋骨,皺着眉垂着眼扭了扭僵硬的脖頸,冷淡的臉色和緊抿的薄唇都顯示出這樣休息很不舒服。
發覺程靜已經醒了,正瞧着自己,他眼底有一瞬的欣喜,隻是很快就收斂起來,摸着她額頭問,“感覺怎麼樣,還疼嗎?”
“不疼。”程靜歎了口氣,故作輕松地調侃,“如果我是米安安的話,就可以寫個新的故事了,名字就叫《我和醫院的不解之緣》。”
從六年前她父親的意外開始,一路兜兜轉轉到如今,她進醫院的次數真的不敢數。
顧琉琛沒理會她的自我調侃,伸指揉了揉太陽穴,然後起身,“想吃什麼,我現在去買。”
語氣好冷。
可程靜完全沒搞清楚顧琉琛在氣什麼。
晚上她那麼刻意地激怒他,他都能迅速把情緒調整好,這又是怎麼了?
“不餓。你先回去吧,都起黑眼圈了。”
顧琉琛居高臨下地俯視,“你睡了一天一夜,熬這麼久擱誰身上不起黑眼圈?”
顧琉琛的确生氣。
他不相信程靜對自身的狀況完全沒自覺,如果一開始就來醫院的話,根本不會發展到這麼嚴重,可當時程靜居然騙他說是生理期的正常現象,還讓他巴巴跑去買止疼藥、衛生棉!
而他居然還蠢蠢地信了!
程靜摸過手機看了看時間,瞠目,“你陪了我一天一夜?”
“不然呢?”顧琉琛俯身從程靜手裡拿抽走手機,“你的病要多住些日子,等下會有護士幫你轉病房。我幫你存上陸平的号碼,有什麼需要給他打電話。密碼是多少?”
“我自己來。”
顧琉琛挑起眼皮,冷眼看她。
程靜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六個九。”
顧琉琛“呵”了一聲,“你幹脆别設密碼,更省事。”
程靜直接裝聾作啞。
顧琉琛正飛速點着鎖屏鍵盤上的九,就有視頻電話打進來,他一個收不住點到了接聽。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張紅得像猴屁股一樣的臉,緊接着怼過來一句,“程靜!老子告訴你,你不幫忙,老子照樣進玖榮!”
一看那人的狀态就知道喝高了,撒酒瘋呢。
顧琉琛挑着眉看向程靜。
程靜一臉尴尬,“不用理他,直接挂斷就行。”
“不介紹一下?”
“一個潑皮無賴,有什麼好介紹的。手機給我,我跟他說。”
這時手機裡的男人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接聽視頻的不是程靜本人,湊手機屏跟前眯着眼瞄了瞄,大着舌頭問,“你誰啊!怎麼拿我姐的手機?!”
這次顧琉琛沒回應,把手機遞給了程靜。
程靜冷眼瞧着手機屏幕上醉得發飄了還洋洋得意的嘴臉,面無表情地問:“你是不是跑去賭錢了?!”
賭博就是程靜心頭的陰影,當初程铮如果不是好賭,事情可能也不會變成後來那種糟樣子。
“賭?你以為老子是程铮嗎?!老子才不像他那麼沒出息!老子現在有的是錢,才不會拿去輸!等着看吧,很快老子就能進玖榮,當玖榮的總經理!”
程才一邊說着一邊得意洋洋地打着酒嗝,這程靜很懷疑他下一秒就會癱地上不省人事。
喝醉的人說話從來沒邏輯可言,前一秒可能在高唱科學至上,後一秒就雙膝戳地成了上帝的忠實信徒。
程才也是如此。
“剛那男的是誰?你新男人?倒是長得人模狗樣,看着很有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