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接連數日小雨綿綿後,溫度驟降。前幾日還穿薄衣的百姓不約而同加上一件厚褙,鮮有畏寒的,腳下蹬的麻布鞋也換成了絨布短靴。
至今日,天方放晴,萬裡無雲的天像藍汪汪的寶石,連陽光都異常明媚,灑在人身上平添幾分暖意。
在家中連續憋了幾日的汴京百姓陸陸續續走出家門,或是串門走親戚,或是逛街賞秋,好不熱鬧。
牧月如被父親支使來采買中秋吃的月餅和節日要用的食材。一路上她攥緊了手心裡串成串兒的五十文錢,時不時便問攤販詢價,隻是每次得到回應都搖頭離去。
“月餅十數個,另買三葷兩素,這銀子怎麼都不夠。”牧月如掂量着手中的銀錢,十分犯愁。
放往日,牧月如絕不會因為銀錢發愁,以前家中雖然不算闊綽,但因着家中有個祖上傳下來的鋪子,生母還有做裁縫的好手藝,憑着這份手藝裁縫鋪的生意一向很好,自是吃喝不愁,生活無憂。
但天有不測風雲,前陣子牧月如生母積勞成疾,突然嘔血離世,家中為她操辦葬禮花了不少銀子,沒了她的手藝家中生意也一落千丈。後牧月如那剛失發妻的父親牧期又聘了一與她一般大的貌美女子,将牧月如生母存下的款資全用了去,家中日子便愈發難過。
牧月如擔憂買不着父親要的東西,回家又要挨打罵,隻好硬着頭皮又走到一個月餅攤子跟前,禮物低頭詢問:“你這月餅怎麼賣的。”
“姑娘,你可來着了。這都是昨天新做的糕餅,裡面包着果仁、芝麻,餡足着呢,吃起來又香又糯,隻要十文錢就能買五個,别處可沒這價了。”小販熱情地誇着自己賣的糕餅,直勸牧月如來上幾個。
牧月如尋思放哪都沒這價兒,又低頭看見糕餅外裹着的油紙滲出的幾滴油水,終是決定掏二十文錢買十個回去,但剛準備解開串繩去數錢,身後冷不丁過來一人。
牧月如隻覺得手被繩子勒的一疼,再緩過神手心裡的五十文錢就不翼而飛,隻剩一個從她身側擦過的殘影。
她緩了片刻,經小販提醒才意識到自己是碰到小偷了,忙呼着:“來人,快抓小偷!”
她一邊呼喊,一邊朝着小偷逃離的方向追去,這時她也意識到,她方才為了買到低價月餅走了太遠,再往前追便是沒什麼人的小巷子,于是頓時心生怯意。
畢竟她隻是一個弱女子,追到小偷又能如何?
可弄丢這五十文的後果也不是她能承擔的,于她而言她那暴戾的父親比惡徒還可怕。
她進退兩難,心裡糾結,腳下也似遇着了絆子,兩腿不聽使喚地纏在一塊,愣是自個把自個絆倒,人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栽。
巧在正前有個有棱有角的青石,她光潔的額角與那青石棱角相撞,頓時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再次睜眼,牧月如身體裡的靈魂換了一個,不再是汴京牧家的獨女,而是二十一世紀一所高校的老師。
睜眼瞬間,看着清晰又奇怪的世界,現在的牧月如條件反射地去推一直挂在鼻梁上的眼鏡,但卻撲了個空,她的臉上空蕩蕩的,甚至連長期佩戴眼鏡的那種墜物感也沒有了。
這時她才來得及認真審視周圍的環境,她躺在一處有些硌身體的硬木床上,深深淺淺的呼吸将木頭清新又古樸的味道帶入她的鼻腔,她仰着頭,正上方是這架子床的床闱,以青白相接的麻布制成,擋住了她所有視角。
這時她感覺到額頭傳來一陣陣癢痛,擡手撫摸上去輕按了一下頭上纏着的布條,不禁吸了一口涼氣:“嘶——”
與此同時,這陣痛意似乎勾出了她這具身體的記憶,頭痛欲裂間她腦海中多出了很多東西。
記憶裡她是汴京裁縫鋪牧家的獨女,整個家都是靠她生母一手撐起,然而生母積勞成疾去了後,她父親便重金另娶他人,将日子越過越糊塗……
今日她受父親所托,去采賣中秋所用食材和月餅,不想被賊人偷了銀子,追趕途中摔傷暈厥,這才換了芯子。
了解前因後果後,牧月如長籲一聲,這穿越來的猝不及防,她得緩一陣兒。
忽而,窗外傳來一陣聲音:
“這死丫頭,老子養了她十多年,好不容易養到出閣的年紀能換聘禮了,跟她那短命娘一樣,說死就死了,晦氣!”
牧月如眸子轉着尋思了一會兒,說這話的除了原身那個軟飯爹還能是誰?牧期一直看不慣原身是個不能傳宗接代的“賠錢貨”,不成想即便原身死了,也從他那裡得不到半句好話。
正尋思着,牧期罵罵咧咧地走進牧月如的房間,正要往床邊走,牧月如轉了個頭,眼神空洞的看着牧期。
牧期登時跳了三米高,支支吾吾道:“你,你,你!大夫不是說你死了嗎?詐,詐屍了!”
牧月如露出個無語的表情,她緩慢地坐起身來,“我沒死,活着好好的。”
牧期連退好幾步,直到靠住牆,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尋思着說:“難不成那大夫診斷失誤了?平白無故說我家閨女死了,這可得好好訛上一筆。”
他雙手落在一起,方才的恐懼一掃而光,甚至有些竊喜。
“沒死好,沒死好呀。沒死還能幹活,還能賣聘禮。”牧期驚喜地狂呼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