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月如冷冷看着牧期。
攤上這麼個爹,一輩子都看不到頭。對于原身來說,解脫興許是件好事。
頭上的痛楚傳來,再加上方才多出的記憶的沖擊,牧月如頭昏腦脹,捂着發脹的頭對牧期道:“你出去,我要休息一會兒。”
“咳!你怎麼跟你爹說話呢?”牧期叉着腰走到牧月如跟前,指着她的鼻子罵道:“你這不中用的,弄丢了老子五十文錢,還把自己摔破了相,要是毀了容貌嫁不出去你就一輩子給老子當使喚丫鬟!”
“我說出去,你聽不懂嗎?”牧月如給牧期甩過一記眼刀。她跟牧期沒有血緣關系,也沒受過封建禮教父權在上的洗禮,自然不像原身那般好揉捏。
牧期登時大怒,擡手就要給牧月如一個巴掌,卻在這時聽到一個軟糯的聲音:“郎君且慢。”
這聲音酥中帶柔,顯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子發出來的,牧月如聞聲看去,隻見門口處現出一人,這人着一身藕粉色衣裙,外邊隻搭了一件織錦鑲絨的褙子,朝着牧月如小步款款地走來,在牧期身側站住腳。
牧期見她,便收了手,臉上挂着笑:“你來這做什麼,雖說我這閨女現在活的好好的,可畢竟閻王殿裡走過一圈,當心沾染了晦氣。”
“為人父母,怎麼能嫌棄女兒晦氣。好在她沒事,我也就放心了。”女子又向前一步,在牧月如床邊坐下來,将柔嫩纖細的手背貼近牧月如的額頭,又将另一隻手蓋在自己頭上,緩緩道:“沒有發燒,太好了。”
牧月如注視着她,眼神片刻也移不開。她知這就是牧期花重金聘來的續弦,容貌過人,溫雅娴靜,雖是教坊裡長大的,卻半點世故都沒沾染,宛若出水芙蓉,隻或站或坐地呆在那裡,便美得似一幅畫。
牧月如的戾氣似被一陣風吹散了開來,她沖着自己名義上的後母林氏笑笑,卻一時不知道該開口叫對方什麼。
林氏安撫罷了牧月如,又轉頭看向牧期:“月如的身子還沒好,況且方才有多兇險你也看到了,這時候便讓她好好歇息吧。”
牧期向來聽不進去女人的話,但對自己剛娶的嬌滴滴的小媳婦難免多幾分耐心,于是便點點頭,将林氏拉起來,不顧林氏推脫,抱着肩膀往外走:“她要歇,咱們就别打攪了,你好好陪陪我。”
牧月如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心裡道,林氏對這個能當她爹的丈夫多少是不滿的,否則也不會明裡暗裡地避讓牧期的接觸。
思及此處,有着現代思想的牧月如有些心疼這個後娘,古代女子身不由己,隻能仰仗一個男人,可偏偏,她嫁的便是最仰仗不了的那個。
兩人走後,牧月如躺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魂穿打亂了她所有的生活節奏,她一時心亂如麻,便假借着養病在房中待着,一連待了好幾天。
這幾日總是林氏來給她送飯,給她擦洗身子,兩人也淺聊過幾次,雖都是些不鹹不淡的話,但從中牧月如也意識到林氏之所以來陪她,更多是不想看到牧期。
隻是新婚燕爾,牧期怎能放過小嬌妻,每每林氏陪牧月如時間久了,他總要強拉着将人扯出去。一來二去,牧期怎麼能不知道林氏不喜他,再加上林氏每晚哭哭啼啼,聽得他心煩意亂,耐心便一點點消耗。
這日,牧月如沒等來林氏送飯,卻聽見牧期的辱罵和摔砸的聲音,還有林氏斷斷續續的哭啼,心道一聲“不好”,便沖了出去。
以前牧期也會打牧月如的生母,這點牧月如是知道的,所以當聽到房間裡的動靜時,牧月如立刻便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跌跌撞撞地沖進堂屋,就見捂着臉跌倒在地上抽泣的林氏,還有她身前氣勢洶洶的牧期。
牧月如忙攔在林氏跟前,她這些日子承蒙林氏這個沒有血緣關系卻對她這般好的陌生人的照顧,她自然也要回報。何況她深知牧期的脾性,他打人的時候最是毫無顧忌,林氏哪經受得住。
“滾開,小兔崽子,不然我連你一塊打。”牧期撸起袖子,絲毫沒有放過她們的意思。
牧月如起身,也不畏懼,隻铿锵有力地說道:“好啊,你打,打死我和小娘才好。你就做你的鳏夫吧。”
聽到這話,牧期頓了頓。他剛失發妻,牧月如也要嫁人了,若再失去一個娘子,憑着他這賺錢的本事,啥時候能有閑錢再娶一個回來?與其這樣訴諸暴力,倒不如将人勸服,三從四德地跟他好好過日子。
“成,我不打你們。”牧期看着牧月如,“你跟你小娘年紀相仿,你給我好生勸勸她,要她不肯好好跟我過日子,我便将她賣去煙花柳巷之地,屆時自有她的苦頭吃。”
牧期說罷,便拂袖而去。
看着牧期走了,牧月如才回過頭,小心翼翼地查看林氏的傷勢。隻見林氏原本白皙的小臉上赫然是清晰的五道指印,她心中憐憫,隻用袖口擦拭了一下林氏臉頰上的眼淚,後将她攙扶起來,安置在長凳上。
本想着替哭累了的林氏倒杯茶水,卻冷不丁地看見了牆角的一壇女兒紅。這酒原本是原身生母替原身存的,本想等她出嫁那天再拆開,可惜再也見不到那天了。
牧月如思忖片刻,雙手搭在林氏臂膀上,問道:“會喝酒嗎?”
“啊?”林氏有些吃驚。
“俗話說,一醉解千愁,我陪你喝一會兒。”說罷,牧月如便不由分說走到牆角處,掄足勁兒擡起那壇女兒紅,将它抱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