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蘇氏越發嫌棄和厭惡王氏,常常喝醉酒後對王氏非打即罵。
數月前,這蘇賦德得知蘇氏本家有意在汴京開“蘇氏脂粉”的分店,心中立馬打起了算盤。畢竟他做夢都想重回蘇家,重新過回曾經“紙醉金迷、風光無限”的日子。
因此,他将新興崛起的牧家胭脂鋪視作了将來蘇氏在汴京發展的敵人之一。他慫恿逼迫自己的媳婦兒上牧家演了那麼一出戲,目的就是搞垮牧氏胭脂鋪,以此作為向蘇氏本家邀功的“投名狀”。
聽了王氏的故事,牧月如感歎這個世道的女子,往往嫁錯了郎也就意味着萬劫不複。女人要在這“男尊女卑”的社會闖出一方名堂來更是舉步維艱。
王氏如今為家事操勞,身材走樣,臉上老态橫生,曾經的纖纖素手如今也布滿老繭和凍瘡。哪裡還有一絲曾經花魁娘子的影子。
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牧月如拿出了兩盒“溢彩生香”,又拿出了許多口脂、香膏,對王氏道:“多謝姐姐如實相告。但這世道本就對女子過于苛待,這些脂粉香膏送于姐姐。無論如何,總要對自己好些,莫讓自己把自己也糟踐了。”
說完,便站起身來打算告辭。誰知,那王氏卻在此時拉住了她,欲言又止。
牧月如靜靜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那王氏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對牧月如道:
“我知姑娘是個幹大事的人,不會對我等低賤之人斤斤計較。但今日姑娘前來,令我無地自容、羞愧難當,我無以為報。隻能提醒姑娘,蘇家能默認我丈夫私底下使用這樣的手段,看來并非善類,姑娘今後一定要對蘇氏多加提防。”
牧月如鄭重地點點頭。她曾聽林氏說過,蘇家的“螺子黛”在江南一帶極富盛名,京城中的豪門貴女更是争相搶購“螺子黛”,皇宮中的嫔妃們更是為此一擲千金。
螺子黛出産于波斯地中海,是一種特殊的海螺。經研磨加工制成黛筆,顔色黑中帶紫,和傳統的石黛相比,用它來畫眉,顔色更加内斂典雅。但螺子黛加工和運輸的成本極其高昂,因此價格不菲,算得上是當世極為奢侈的彩妝。
一般家庭的女子,隻能用石黛畫眉。而貧窮女子,更是隻能将燒焦的楊柳枝用來畫眉。這兩種畫法,畫出來的眉都極為不自然。然而,螺子黛的價格又不是一般女子能消費得起的。
因此,蘇家的螺子黛雖極負盛名,消費面卻不廣。
“王姐姐,你曾經是這享譽汴京城的花魁娘子,以前可曾用過蘇家的螺子黛?”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牧月如想起王氏曾經的身份,急忙向她打聽到。
“螺子黛?從前與蘇郎相識時确是送予我不少。但螺子黛千金一刻,我隻有接待達官顯貴或重要場合時才使用。”
“那姐姐平時也是使用石黛嗎?”
王氏笑了笑,繼續道:“自然不是。石黛畫出的眉色不自然,十分呆闆。作為花魁,不在自己的妝容上下功夫,哪裡能吸引客人。”
“但螺子黛太過昂貴,又奇貨可居,在汴京就是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
“于是我自己閑暇之時,就喜歡琢磨那些東西能替代螺子黛。時間一長,無數次試驗後,我自己用何首烏做底料,做出了不亞于螺子黛的黛粉。”
牧月如眼睛一亮,剛想出一套讓王氏入夥自己胭脂鋪的說辭,就被一陣震天響的拍門聲打斷。
王氏和牧月如均被吓了一跳。
門外響起男子粗嘎的大嗓門。
“開門,還錢!要是不開門、不還錢,老子就把姓蘇的打死在家門口,再把你兒子賣進煤窯。他奶奶的,給老子開門,别躲在裡面不出聲,還錢!”
一聽這威脅,便知是丈夫又去賭博賠了個精光,放高利貸的人如今找上了門。
王氏吓得瑟瑟發抖,面無血色,貝齒幾乎将下嘴唇咬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