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妻好似根本沒發覺沐風澤有什麼不對,轉而問道:“之前靈均兄長告訴我你記憶盡失的時候,我還不信,如今看來,你不會真的忘了自己昏睡之前發生了什麼吧?”
結果問題還是抛給自己了,沐風澤覺得有點無力,眼前的重點是這個嗎?她要是真的能知道自己昏睡之前發生了什麼,還用得着遭受這一切嗎?
不過話都問出來了,她隻能不鹹不淡地應答道:“發生了什麼?”
沐妻說個話跟猜謎似的,誰知道他是不是又把問題提出來,試探自己到底知道不知道,就像是她從長眠中蘇醒,面對着自己的兄長那時一般。
她從靈窟内那張靈界最大的玉石床上醒來,看着周遭堆積的枯枝落葉,并未搞清是什麼狀況。
而靈窟外,在她不曾知曉的地方,花開花落五十載,也沒有人來人往,隻有花木漸深掩映了石窟門。
五十年足夠一個無邪的孩子長成世故的老人,五十年足夠一次戰亂的發起又平息,五十年可以做很多事,但是對于靈窟的死寂來說,五十年不過彈指一瞬間。
靈窟,名為靈窟,其實是靈界靈力最為枯竭的地方,實際上也是天下靈力最為枯竭的地方。
而這對沐風澤而言更是死寂一片,從她陷入長眠被人秘密安頓在這玉石床起,就再也沒有人來看過她。
等到沐雲廷急匆匆地趕來之時,其實沐風澤想說的第一句話是,葉娘昨日說要蒸的桂花糕蒸好沒有?
但沐雲廷給她的卻是通紅的雙眼與質問,與此日場景類似,隻不過遠不如沐妻的言語來得溫和。
自小待她嚴厲的大哥,雙目通紅,句句泣血。
沐風澤一時愣住,眼神落在洞窟外站立着的衆人身上,再往後看見的是一片荒蕪。
她按照沐雲廷的要求,追溯昏睡之前的記憶,能想到的隻有葉娘許她那碟桂花糕。
其餘總是覺得模糊一片,想不起來在自己昏睡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自己是為什麼陷入了長時間的昏睡。
之後是責難,沐風澤難以理解的鋪天蓋地的責難,那些曾對自己露出慈愛笑容的大臣們,每一個都變了臉色,像大哥沐雲廷那樣字字泣血,而又聲嘶力竭。
沐風澤逐漸從裡面讀懂很多東西,卻不知道如何去處理。
等到大哥将她帶回連嶽殿的時候,她也仍是愣愣的,走過的宮娥她都不認識,随手抓住人問葉娘去哪了?卻收獲的是惶恐與掙開她的手快速離去。
又是緊閉的宮門,直到夜半,年老色衰的婦人偷偷推開厚重的宮門,沐風澤才從中得到隻言片語的所謂真相。
就如同現今沐妻站在她面前支支吾吾不敢言一般,這真相也朦胧,沐風澤的臉色不太好:“是說我殺了父尊?”
“如此荒謬之言,靈均兄長他并沒有信。”沐妻急忙解釋道。
沐風澤冷哼一聲,她殺了父尊?從哪裡殺?怎麼殺?憑她之前那副羸弱的身體,用牙咬?開玩笑,就是自己現在的修為,放在父尊面前都不夠看的,更何況是五十年前。
但靈界的大家看起來還是信了,不僅如此,甚至連沐雲廷本人都信了,不然何至于……
她說出口的話淡淡的:“他若不信,為何要将我送給仙界之人?”
“不是……”沐妻剛想說點什麼東西反駁。
卻聽得周遭突然傳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他和沐風澤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沐風澤擡手撤掉小結界,沐妻又将手中的草環戴在頭上,隐入樹林裡消失不見了。
沐風澤擡頭去看,來人是居然是卯頸,卯頸冷着一雙眼盯着她,好似看穿了沐風澤想要逃跑的念頭似的,面上的表情極為不友善。
看看天又看看地,沐風澤稍顯尴尬了些,隻能沒話找話:“你吃飯了嗎?”
“你在這鬼鬼祟祟地幹什麼?”卯頸冷着臉問他。
“沒什麼沒什麼。”沐風澤擡腳往前走去,“就是天氣很好,随便逛逛,随便逛逛,你忙,你忙。”
說完快步朝着小院的方向走了過去,低頭避開卯頸探究的目光。
風吹得梧桐樹葉嚓嚓地響,卯頸站在樹底下沒有動,看着沐風澤慌張遠去的背影,臉上的表情隐在樹影裡晦暗不明。
……
進了小院的沐風澤,叼了根狗尾巴草坐在那發呆。
本來找沐妻隻是為了知曉霓凰是否和自己有關,但一見到沐妻,兩人的話題果然繞不開靈界那些往事,一提及這些令沐風澤頭疼,但她卻完全解決不了的事情,沐風澤就越發惆怅起來。
本來想要直奔一念中,跟鶠遲好好聊聊的念頭都被暫時擱置。
愁緒像絲線一樣,慢慢拉扯住她的四肢,讓她什麼事也不想幹,隻想坐在這兒聽鳥叫,發呆。
“你怎麼啦?”
女孩子輕快的聲音從沐風澤背後冒出來,沐風澤一時沒叼住狗尾巴草,頗有些手忙腳亂地看向茜草:“沒,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