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拈訣?”卯頸說話的聲音放得低,貼近沐風澤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陰恻恻的,雖說他平日裡做事乖張,但這番樣子到底還是頭一次,“你先殺了我?現在怎麼不裝了?”
情緒激動讓他的本體特征顯露出來,利爪嵌進沐風澤的肌膚裡,血珠順着沐風澤脖頸上的皮膚向下滾落。
沐風澤無助地用手試圖掰開卯頸的手指,卻隻能為自己争得一點喘息的機會,掙紮着說話:“……我……為什麼……要殺你……”
“為什麼?!”卯頸聽到她的話愈發憤怒起來,瞪着沐風澤幾欲将那雙赤紅的眼瞪出,“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殺我姐姐?!她死的時候有沒有問你,為什麼要殺她?!”
失去呼吸機會的沐風澤幾近暈死過去的時候,卯頸卻突然放開了她,卻不是為了聽她解釋什麼。而是抓着沐風澤的胳膊,縮地為寸,幾息之間将人帶到了栖梧林的某處角落。
沐風澤剛站穩便不住地咳嗽起來,扶着周圍的樹幹,覺得自己幾乎将肺都咳了出來。
“鶠遲他将那幅畫關閉了,便不會再對外界進行監視,你還要裝什麼無辜?”卯頸站在她身邊看着她,向下的眼神裡是冷漠與綿綿不絕的恨意。
似乎還等着沐風澤說出什麼解釋的話語,但沐風澤在此刻卻全然沒有了解釋的念頭,在起身的刹那,反手召出一柄劍來,直直朝着卯頸刺了過去。
好似是預料到沐風澤接下來的動作,卯頸側身閃過,一眨眼人已經在數丈之外了。
沐風澤也沒有追擊的念頭,而是橫握手中長劍,以防備的姿态對着卯頸:“我看你是想要我死才對。”
“我當然想你死。”卯頸看她的眼神帶着冷意,“我更希望你跟我姐姐一樣痛不欲生地死去。”
沐風澤還沒反應過來,卯頸的話是什麼意思,卻突然聽得身後傳來沐妻緊張的呼叫聲:“揚靈!快離開那裡!”
沐風澤下意識地朝聲音傳來的身後看了過去,隻見一團濃郁的黑氣飄至眼前,于黑氣之中又冒出個陰森可怖的臉來,正是她誤闖栖梧林那晚看到那鬼相。
當時不知道是什麼,現在又怎會不知,沐風澤反手将手中的劍劈砍出去,劍氣帶着火光将這鬼相擊散,落在樹幹上嵌進一道深深的烙印。
沐妻正站在那樹幹旁焦急地看向她,眼中滿是擔憂之色,想要往前一步,卻又硬生生被那黑氣所逼退。
這是本應被封在封魔釘之後的魔氣,魔氣正如火焰一般撩焦他的衣袍,炙烤他的靈魂,他能站在原地一步不退已是不易,想要往前幫助站在黑氣中心的沐風澤卻是無能為力。
“卯頸。”沐妻又急急轉頭對着卯頸說話,“你是卯怡的弟弟是不是?你覺得到時候魂歸地府,等你見到了卯怡,她會原諒你殺死她的摯友嗎?”
“那你不如先問問她有沒有把我的姐姐當作摯友!”卯頸聽了這番話反倒更加憤怒起來,用手指向沐風澤,“她現在這樣裝瘋賣傻,佯裝不知,沒有一點愧疚之意,難道是真的把我姐姐當作摯友嗎?!你們所有人都一樣道貌岸然得可笑!”
站在黑氣中央的沐風澤正用手中的劍不斷劈砍想要朝她湧來的黑氣,聽了兩人的話,皺着眉頭看着他兩:“你們說什麼呢?!”
“你不信我的一家之言,你還不信娲皇石嗎?在娲皇石的試煉下的确證實了揚靈她丢了一段記憶。”
沐風澤劈砍黑氣到疲累,不知道這二人還在争吵什麼:“卯怡是誰?!娲皇石又是怎麼回事?!”
娲皇石是什麼她當然知道,也就是外面謠傳她盜走的那塊靈石,是傳說中娲皇補天遺留下來的一塊靈石,有人說它能修補一切世間之物,卻不知到底如何作用;還有人說它是一切靈石的母石,卻沒人能從中汲取半點靈氣……
普天之下,它現今最大的用處便是無人可在娲皇石面前說謊。
“……現任靈君沐雲廷曾向九重天請用娲皇石試問沐風澤,你若不信,可以随意到哪處叩問土地替你上天一查便知。”沐妻見那黑氣更加濃郁地環繞着沐風澤,周遭的樹木也盡數被毀去,隻剩一片焦土。
而其中的沐風澤也日漸體力不支起來,他也焦急起來,拔出佩劍試圖朝着那中心走過去,卻毫無用處。
聽到這話的卯頸卻陡然露出一個慘然的笑:“所以呢?所以她真的忘記了又怎麼樣?那她就對得起我死去的姐姐了嗎?那她便有悔過之心了嗎?”
卯頸的笑一開始聲音低淺,繼而慢慢變成放肆的大笑:“你知道嗎?我自小羸弱無法出門,姐姐回家總跟我講,她有個世間最好的朋友,她跟我講,你會跟她一塊兒完成這世間最偉大的事,她說萬一自己未成大業,半途殉道而死,她還讓我不要恨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沐揚靈你呢?你竟然可以一點都不記得她了?!沐揚靈你哪一點擔得上是世間最好?!”
他笑得越放肆,越讓人覺得可怖,沐風澤甚至看到有眼淚從他眼眶裡冒了出來,直到那滴淚順着臉頰落下,卯頸才突然停下了笑,繼而用手抹下那一滴淚珠來,露出一個悲切的笑,盯住受上的淚珠,輕輕問她:“你可曾為她掉過一滴淚,為我那枉死的姐姐掉過一滴淚。你不是問我卯怡是誰嗎?那是我——被你害死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