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複眼匆匆掃過蟲母寝宮外的蟲侍,維塔利斯接到卡尼菲克斯的訊息,就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一向衣冠楚楚的天才治愈師,今天卻破天荒地衣着不整。
他甚至沒有心情整理一下衣領,就直接推門而入。
莉莉亞還睡着,臉上的淚痕并沒有完全擦去,而是零零散散的,看上去更加脆弱了。
因為卡尼菲克斯在訊息中提到,陛下的背部受了點傷。
于是維塔利斯的目光直接越過床頭的第三軍團長,看向沉睡着的媽媽。
莉莉亞睡覺時極沒有安全感,喜歡卷着被子,把整個人都藏進被子裡,隻留下半張臉在外面。
她此刻側趴着,抱着蟲侍們專門為她做的毛絨小貓。
維塔利斯應該能看見她的傷口,但是他沒有。
卡尼菲克斯在他進來之前,就伸手提着被子,遮住了莉莉亞的脊背。
他大概知道莉莉亞為什麼這麼傷心,對那傷口的來曆也有了判斷。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幫她擋住那傷口。
如果陛下不喜歡的話,卡尼菲克斯是不會讓任何人看見她的秘密。
維塔利斯沒有疑惑發問,也沒有自作主張,伸手去探查那傷口。
他認真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她的眼圈還是紅的,鼻尖因為哭過的原因,透着一股病态的紅。
好脆弱好可憐的媽媽,他強忍着伸手去撫摸她的沖動。
維塔利斯看出來了,她隻是昨晚哭得太傷心了,至于背上的傷,他已經用精神力修複好了。
但她為什麼會這般傷心?
他敏銳地意識到,也許是因為翅翼的緣故。
維塔利斯承認,曆代蟲母大多拒絕了這個檢查請求,她們不喜歡任何要求,哪怕這個要求完完全全是為了她。
但他還是像自己的前輩一樣,又一次提出了這個請求,隻是為了能夠和她多相處那麼一會兒,哪怕隻是幾瞬息。
蟲族之間,除去作戰以外,很少使用蟲巢思維。
但是這一次,卡尼菲克斯聽見了維塔利斯的話:“陛下真是太心軟了。”
他以為,莉莉亞是個太善良,太溺愛他們的媽媽,即使面對這般不喜的請求,也隻是在心底裡難過,一邊想着拒絕,一邊内疚。
也許是巨大的慚愧壓垮了她,她因為不能滿足孩子們的請求而落淚。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蟲母,脆弱、多情、對關于他們的一切都保持着好奇心。
若是之前的蟲族聽見這樣的話,絕對會嘲笑他們異想天開。
是呀,即使是他們,在了解她之前也不敢去想這樣的愛。
可此刻,維塔利斯願意相信這樣的愛。
因為莉莉亞就是一個隻知道奉獻自己的媽媽,她從不索取。
她先給出了熱烈的、容不得人懷疑的愛,沒有苛求同等的愛。
又或許她想要得到愛,可是蟲族在發現她的存在的那一刻開始,就願意從生至死地愛她。
卡尼菲克斯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維塔利斯已經不複曾經的冷靜自持,他多激動于這樣的愛。
可是第三軍團長還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的心裡隐隐有了一個猜測,在找不到她時,那猜測被死命地壓下去,卻又在此刻複蘇。
他想,他需要更準确,更長久,更肯定的觀察。
*
在莉莉亞回到寝宮之前,卡尼菲克斯已經提前一步處理了暗藏在此處的精神力。他簡直要氣笑了,這些人真是個個膽大包天,竟然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觊觎她。
可是今天,他有些後悔了。他就不應該放心讓她一個人獨處,這一次是虛驚一場,那麼下一次呢?
她的安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卡尼菲克斯無法容忍她受到任何一絲傷害,哪怕這個傷害來自于她自己。
他想着,把自己的精神力留在了她的寝宮裡面,他不會偷聽的,不是惡心的觊觎,隻是想要保護她而已。
最理智的第三軍團長自動地忽略了其中的邏輯漏洞,若是他不聽,又怎麼能夠保護她呢?
可是他已經不去想這其中的關聯了,很平靜地看着莉莉亞。
莉莉亞醒了,昨晚流了太多的眼淚,眼睛幹澀得不行。
寝宮裡還點着不傷眼的燈,機械太陽的光柔柔地照進來。她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想要揉眼睛,卻被人輕柔地制止了。
那人握着她的手腕,遞給她一張手帕。莉莉亞接過,下一秒卻愣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卡尼菲克斯,更發現自己現在躺在床上。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忽然不敢說話了,他們知道了吧?
她是不是被他們抛棄了,她要成為沒有孩子的媽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