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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越汐家距離榆平山比較近,許知泗先把她送了回去,随後才調轉方向,開往嘉善坊。
陸越汐在車上的時候,還會偶爾挑起話題,大家各自聊幾句,她下車之後,就再也沒人講話,隻有導航的機械聲。
趙初聿獨自坐在後排,雙手無處安放地拉着安全帶,心想這氣氛怎麼比來時還要尴尬?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前排倆人吵架了?
路虎駛進小區,停在單元樓下,許知泗開駕駛座的門,繞到後備箱,把行李取下來,趙初聿很有眼力見地把行李拎走,提前上樓,給趙初想留下了說話的空間。
她從副駕駛下來,看見許知泗立在車旁沒動,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趙初想松了一口氣,願意說話就好,隻要說點什麼,她就能憑此推測出他到底為什麼變成這樣。
可聽見的卻是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趙初想稍稍一愣:“怎麼了?”
“剛剛問了一個朋友,他有認識的人在陽京傳媒大學讀書,是學生會的,協助老師開展今年招生工作,對招考情況比較了解,我把你的分數發給他,讓他評估一下錄取概率,如果概率小,那最好再填一個保底學校。”
聽完他說的話,趙初想瞬間又氣又好笑,都對她這麼生疏客套了,還關心她的志願做什麼?
“我已經找學姐問過情況了。”她别過臉。
“哦。”又是沒意義的話。
“那我先走了。”
這句話如同火上澆油,剛剛送陸越汐回家,他也說了“那我們先走了”,甚至還多加了一句“再見”。
他和她已經生疏到,連陸越汐都比不上了嗎?
趙初想的心越來越沉,見他真的要走,忍不住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你不和我說再見嗎?”
許知泗側過身子,順着她拉扯的方向看了一眼,胳膊的溫度短暫觸達趙初想的掌心,他沒怎麼使力,輕易掙開束縛,将手插進兜裡。
看見自己空空的手掌,趙初想眼神凝在了那裡。
明明之前他不會掙開的。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許知泗單手抄兜,靠在車門上,又說了一句更殘忍的話:“我們之後應該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什麼意思?”
“我要進集訓隊參加封閉訓練,短則幾月,長則幾年。”其實根本沒有這個規定,但他想要控制自己對趙初想的感情,就隻能少見面、少說話、少想起她。
趙初想恍然大悟。
原來是因為覺得和她沒有以後,才這麼生疏,這麼客套,他想和自己退回到普通朋友的關系,甚至退回到僅僅是認識的關系。
不見就不見。
“那祝你一切順利。”自尊迫使趙初想轉身,往樓道口邁了幾步。一個男人而已,她會遇到更喜歡的,也會遇到更優秀的。
她正巧還愁以後該怎麼坦白自己身份的事情,這下好了,徹底不需要了,她應該感到松快無比才是。
可是——
她的心怎麼還是沉重的?如果這麼走了,就真的失去他了,他又沒有選擇的餘地,他這個高度的人,自然有他的使命,發奮訓練、為國争光就是他的使命,集訓隊他必須去,難道還能拒絕嗎?
趙初想閉了閉眼睛,手握成拳頭,指甲将手心扣的紅紅的,突然明白了他曾經說的“人追不上風,也不可能像風一樣自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在原地停了很久,都沒有聽見身後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許知泗還沒走,為什麼不走?他不走,比他走了更讓趙初想生氣!
趙初想轉過身,又走回到剛才的位置。
“坐牢都有探監的時間,集訓隊難道比坐牢還封閉?誰家集訓隊這麼變态?總該有可以見你的時間吧?到時候你告訴我在哪裡訓練,我主動去看你還不行嗎?你放心,去之前,一定先問問你能不能去,絕對不會讓你分心,給你添麻煩。”
“除非你跟我說,你根本不想看見我。”
他大爺的,這些話完全是情緒驅使,一股腦說出口的,讓趙初想陡然驚醒,自己還真有可能繼承了一部分趙芹芬戀愛腦基因。
夏風吹起許知泗的發絲,他放在褲兜裡的手蜷了一下,看着她眼底閃爍的名為堅毅的光,心裡清楚,這個時候,他隻需要說一句“我不想看見你”,或者是一句委婉的“我想專心訓練”就可以瞬間解決眼前的困境。
“我……”
僅僅隻是吐了一個字,又被趙初想打斷。
“我不想以後看不到你。”樹葉的剪影落在她下垂的眼角。
戀愛腦就戀愛腦吧,如果戀愛腦對象是許知泗,那也不是不行。
“我等你給我發地址。”情緒耗盡,趙初想沒了再站在這兒的勇氣,轉身離開,一步也沒有回頭地進了樓道。
看着她的背影,許知泗覺得自己昨晚在許婧芝面前反思的那些話都是屁,去他的深思熟慮,去他的以後。
他想去追,手從兜裡拿出來的時候,卻将那張被他團成一團的解簽文紙一并帶了出來。
微不可聞卻又振聾發聩地掉在地上。
就像是一顆尖石子,打碎了堅固又脆弱的鏡子,美好的幻境四分五裂,讓他瞬間回到了現實世界之中。
許知泗盯着那團刺眼的米黃色看了好久,出了一身冷汗。差一點、差一點點就失去理智了。
他擡頭看了趙初想家的廚房窗戶一眼,随後繞到駕駛座,驅車離開。
他走了以後,有三兩個小學生回家吃午飯經過這裡,一個小姑娘看到了地上的紙團,好奇心驅使她把紙團展開。
“明槍暗箭,時局兇險,是非黑白,有口難辯。”她用稚嫩的語氣問着同伴,“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好難懂,還是扔了吧。”
紙條随風飄遠,他們也嬉笑着越跑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