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初想選好電影回到次卧,單手叉腰站在電視前搗鼓怎麼投屏,這電視有點年頭了,顯示屏後面還帶了點屁股,不像新款電視那麼智能。
“咚咚——”
有人敲門。
楊志東家大門外還有一層不鏽鋼防盜門,來人敲的正是這扇門,所以聲音穿透力很強,趙初想在房間裡也能聽得到。
趙初想探出腦袋,沖廚房喊了聲:“許阿泗,有人來了,會不會是楊老闆的朋友?”
許知泗洗好一口鍋,把它架在瀝水架上:“可能是鄰居吧。”
楊志東隻有些中老年興趣班的朋友,年齡大的人睡覺都挺早,應該不會這個時間點出來溜達。
“那我去看看。”
趙初想打開門,意外看到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臉龐,她盯着眼前人看了兩秒,才認出眼前人是簡程如。
簡程如手裡拎着幾盒補品,亭亭立在樓道裡,破敗灰牆襯得她更加精緻,見開門的人是趙初想,她也是一怔,但很快恢複自若神色:“WIN的大小姐,久仰。”
趙初想不大喜歡這個稱呼,出于禮貌回了句“你好。”
但下一秒,她又覺得奇怪,簡程如怎麼會認得自己的臉?
不容她多想,簡程如微擡下巴:“方便進來嗎?”是詢問的話語,但她身體卻早已往前邁了一步,直接越過了不鏽鋼防盜門。
這樣的強勢态度,讓趙初想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她退到玄關一側,讓出一條道路:“請進。”
這不是她家,沒辦法把人拒之門外。
簡程如彎唇,輕車熟路反身把防盜門鎖好,打開鞋櫃,裡面有她專用的拖鞋,亞麻棕邊的樣式,她精準找到拖鞋的位置,拎出來丢在地上。
這時候,許知泗過來了,脖子上還套着圍裙,甩了甩沾水的手臂:“你怎麼來了?”
簡程如換好鞋,沖他擡了擡手裡的幾盒補品。
“聽說老楊從挪威回來了,我來看看他。”她把東西放在地上,“他不在嗎?”
許知泗語氣有些冷淡:“喝了酒,睡了。”
剛剛開門時飛進來幾隻蚊子,正盤旋在玄關頂的燈罩旁,時不時嗡嗡叫,趙初想沒說話,安靜立在一旁,隻覺得氣氛有些僵硬。
簡程如似乎并不覺得尴尬,刻意忽略許知泗不友好的态度,“哦”了聲,徑直走到案前,撚起三根香,用打火機點燃,對着蘇酥的照片拜了拜,最後把香插進香爐裡。
瞬間,房間裡再次充斥線香味。
許知泗一直等她祭奠完,才沉着臉把圍裙從脖子上取下來,胡亂揉成一團扔在餐桌上。
“拜完了就走吧。”
人還在玄關站着,他就無情趕客,趙初想覺得此刻房間裡的氣氛凝重要了極點,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我為什麼要走?”簡程如卻很平靜,“這裡也是我的家,老楊是我父親,蘇酥是我母親,我回家看看老人,不可以嗎?”
“你把蘇酥當母親?”許知泗似乎覺得不可置信。
“當然,我愛她,她去世,我也非常傷心。”
簡程如說着“傷心”兩個字,卻沒有露出絲毫難過的表情,如果此刻是一部默片,字幕配上“今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萬裡無雲”,也不會有人懷疑。
趙初想多少知道些他們之間的往事。
當初Red&Blue上市,蘇酥給他們分了一些原始股,因為心疼簡程如出身不好,還拿出本該是自己的一部分,連帶着一起給了她。
與此同時,俱樂部又吸納了一些外部投資,陳晞平就是當時的股東之一,但因為股權占比不如蘇酥,盡管兩人觀點經常相悖,俱樂部的大小事還是由蘇酥拍闆。
可後來簡程如倒戈,陳晞平也在暗中拉幫結派,聲勢漸旺,許知泗去國外打了好幾個月的比賽,一回來就聽說蘇酥被罷職,再後來,就是她出車禍的消息。
……
“阿泗哥,我能和你單獨聊聊嗎?”簡程如問。
許知泗咬了下後槽牙:“不方便,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女朋友不是外人。”
簡程如卻沒聽,又将目光投向趙初想:“可以嗎?”
見她一副不達目标就堅決不妥協的模樣,趙初想也不想場面弄得太難看,于是點點頭:“那你們聊,我去調電視。”
經過許知泗身邊時,她握了握他的手臂,冰涼的。
她側身與他對視了一眼,随後松開手,走進次卧關上了門,但老式木門隔音不好,背脊貼在門上,依然可以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餐廳裡,簡程如看着趙初想離開,随着門關上隔絕視線,她才收回視線,歪頭沖許知泗笑了一下:“你女朋友好像不太在乎你?”
“剛剛我那樣挑釁她,她都沒在意,還把你讓給了我。”她嘴角上揚,露出白皙的牙齒,“要不要考慮甩了她?和我在一起,我就幫你對付陳晞平,怎麼樣?我可以讓他萬劫不複的,真的。”
許知泗終于忍無可忍,唇邊洩出一聲冷笑:“簡程如,有病就去治,難道還需要我給你推薦醫院嗎?”
他被激怒,簡程如更開心了。
她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不是有句話說,恨比愛長久嘛?那你就讨厭我吧,說不定到最後,你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到了人生暮年,最恨的人依然是我簡程如。”
這難道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永遠在身邊”嗎?
簡程如為自己的想法拍手叫好。
許知泗死死攥着拳頭,剛想說點什麼,主卧傳來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随後重歸于甯靜,可能是楊志東睡夢中揮手碰倒了什麼東西,聽聲音,像是相框。
也因為這聲響,許知泗的情緒突然割裂,太陽穴嗡嗡跳,頭痛得很,他閉上眼睛靠在餐桌上,漸漸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