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楚白嶼不同的反應,思忖再三把它歸于:她還沒經曆過自己的事,沒受過那種痛,所以才恨不起來、狠不下去。
楚白嶼見他不說話,怕他真的要把自己送回去,又趕忙講。
“或者……或者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就像現在這樣,可以麼?”
沉珍珠眯眼歪頭,看向他:“笑。”
“啊?好。”楚白嶼不明所以,也乖巧的扯出個笑容回應。
沉珍珠不太滿意,眉尖輕蹙,直視他的眼睛,睫毛微顫間露出一抹惹人憐的笑意,親自示範了一遍後示意楚白嶼。
“再來。”
楚白嶼仔細的想着,聽話的照做,期間沉珍珠不叫停,他就一遍又一遍的,學着沉珍珠剛剛的舉動。
做到第七次的時候,沉珍珠看着學的九分像的楚白嶼,喉結滾動,把他手裡那支抽回來,起身趴在陽台玻璃上點燃,背對楚白嶼,聲音像被煙絲嗆到,有些嘶啞,撂下一句。
“一點都像,太笨了,跟我去國外,活不下來的。”
“要出國麼?出國...要學會笑麼?”
楚白嶼望着他,沉珍珠太瘦了,比楚白嶼還要瘦,影子打在楚白嶼身上,卻蓋不住楚白嶼的身形。
沉珍珠沒有回頭,盯着遠處天空自由舒卷的雲:“過兩天趁亂時候,我再送你走。”
再聽到之前心心念念的“走”字,楚白嶼望着沉珍珠單薄的背影忽然迷茫,——回哪裡去?去找淮青?還是開始新的人生?沉珍珠呢?他一定要去那個用笑,才能活的地方麼?
他攥緊搖籃邊緣,望着沉珍珠消瘦的身影,第一次主動開口問:“那你呢?你是家人在國外嗎?”
“沒有,隻是我屬于那裡的一個地方。”沉珍珠語氣沒有起伏。
“屬于,那裡的一個地方?”楚白嶼擰起眉,迫切的追問。
“是什麼意思?”
沉珍珠忽然沒頭尾道:“我叫沉珍珠,你知道什麼是珍珠麼?”
沒有等楚白嶼回答,沉珍珠又徑自說下去。
“沙礫戳進蚌肉裡後,逼迫蚌疼得隻能用血肉裹住它,年複一年的磨。等沙礫變成珍珠的時候,取珠蚌死,然後那血肉改造出來的珍珠,會标上價碼,等待被人挑走或者賞玩。”
楚白嶼心口泛酸,喉間澀得難受:“可蚌肯定知道沙礫的存在,肯定不想自己用命護出來的珍珠,被明碼标價…… 對麼?””
沉珍珠默聲,想到七歲的孤身、十七歲的強行化、和到二十歲的三年噩夢腦海閃過,低頭看了看沒有任何疤痕,甚至白皙水嫩的手腕,吐出第二口煙圈,聲音被熏得更加沙啞。
“是啊,可惜,我的蚌也是我自己。”
楚白嶼急了:“不是這樣的!我們不能選别的路嗎?一定要去國外?”
沉珍珠垂眸,盯着自己交疊的指尖:“連對方身份都不清楚,單憑對你好了一段時間,就信任别人,自稱‘我們’了?”
楚白嶼仰頭看他,眼眸中堅定撲閃:“我信你,珍珠。你真的想去那裡嗎?我們不能一起逃嗎?”
她自嘲地笑了聲,歎息裡帶着澀意:“我沒有你這麼好運,我逃不開的,也沒有可以相信的人。”
“如果有能信的人呢?”楚白嶼忽然激動開口,“比如那個總來找你的男孩?”
“嗯?”
楚白嶼順着指向遠處的拐角:“我以為你知道,經常有個男孩子,在那裡,你在家的時候他就在那,你不在家的時候,他好像會在那等一會,掏出手機看了後,然後離開。”
沉珍珠不用猜也知道那是金陵,卻沒有搭腔。
“他也不可信麼?”楚白嶼繼續追着問。
沉珍珠在楚白嶼面前不怎麼僞裝,直接脫口說:“我不知道。”
楚白嶼再度幼稚的發言:“如果他可以相信呢,那地方是違法的吧,我們揭露了,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那個地方了?”
“揭露?”沉珍珠轉過身挑眉,“先不說被發現會怎麼樣,萬一信錯了人,隻會把自己搭進去。”
楚白嶼踉跄着起身,湮滅那支沉珍珠隻抽了兩口,卻已經燒了一半的煙絲,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濕潤哽咽。
“如果可行呢?就好像我那時候的求饒,那麼多次都沒用,但我如果我放棄我了,你還會發現我嗎?”
沉珍珠目光微動,吐出半句:“......為什麼,當時不放棄?”
楚白嶼語氣堅定,字字铿锵有力。
“因為我想活。我剛有了喜歡的事,交了朋友,還有……在意的人。我不想放棄自己,媽媽說過想活着不丢人。而且如果當時我沒拼命求救,沒敢相信你,現在也沒機會在這裡了。所以珍珠,為什麼不能給我們一次機會?”
沉珍珠被他的話觸動,像在反問自己:“要給自己一次機會麼……”
楚白嶼見他松動,輕拽住他袖口繼續勸道:“嗯,不試試怎麼知道?而且不試真的會比現在好嗎?就給自己一次機會,可以麼?”
沉珍珠腦海中,過去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正激烈交鋒,兩種聲音在耳畔争執不下。
良久,沉珍珠歎了口氣,俯身湊在楚白嶼的面前,看着眼中閃光的楚白嶼,唇角揚起一抹笑。
“好,那聽你的,給自己..一次機會,賭賭看我會死,還是絕處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