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黎當歸沉默不語。
黎風烨憋着想法,輕聲安慰道:“爹,娘,别太傷心。”
不料祝雲聽灑脫一笑,“傷心?不,我早已不傷心了,隻是有些失望。”
見黎風烨不解,祝雲聽又一次拍了拍黎風烨越發寬厚有力的後背,歎道:“風烨,我告訴你此事,并無他意,而是希望你記住他們的名字。日後你下山,出了北地,若遇到有人認識你,知道你的名字,乃至于提起我與你阿爹,說到他們其中任意一人,你——”
黎當歸開口:“千萬不要與他們相認。”
黎風烨想了想,問:“是仇人?”
“不是。”祝雲聽搖頭,“當年一事,許多人因此喪命,亦有不少人幸存,便如我與你爹這般。他們依舊是我們的故人、好友,但……”
黎風烨猜測,“是因圍剿魔教此事,死傷無數?”
祝雲聽道:“不僅如此。但這亦是我不願你與他們相認的原因之一。當年事當年畢,我們上一輩之間如何,無論恩怨,不管情仇,都與你無關。”
祝雲聽定定看着黎風烨,堅決道:“風烨,記住,這與你無關。”
江湖中人,一向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父母卻說恩仇不計,黎風烨仍然不太明白。
可父母總歸說得有理。黎風烨當即應下,“我聽爹娘的。”
祝雲聽滿意道:“好孩子。”
緊接着,祝雲聽語氣一頓,不再像先前那般輕松。
她摸了摸石碑,緩緩道:“倘若日後我與小黎離山,風烨,你,還有雲昭,得閑無事之時,可以來看看他們。”
“好。”黎風烨一口答應。
祝雲聽又顯得有些猶豫,“我雖說無論恩仇都與你無關,但他們……他們生前實在待我與小黎極好,有些事,我不想你牽涉其中。但對他們,我始終無法放下。”
黎風烨看着祝雲聽。
娘親要麼身穿褐衫,要麼肩披紅紗,從來嚴厲神氣,風光無限,此時她靜靜撫摸着碑上銘文,與平日裡大不相同。
親朋好友,與世長辭,無論到了什麼樣的人心中,終究是一道經久不愈的疤痕。
黎風烨難得乖巧地應聲:“娘,我明白,他們一定都是頂好的人,他們當然值得爹娘如此相待。”
他說着,彎下腰,任由祝雲聽摸了摸他的發頂。
祝雲聽的眼神依然那般無奈,“是啊,一定是這樣。我相信他們一定是這樣的人。”
黎風烨靜靜旁聽,正想問些關于《九連環》之事,此刻,身旁的黎當歸卻取出一隻竹埙,吹起陌生的曲調,頗為生澀。
如此情景,黎風烨如何都問不出口了。
樂聲未停,風過林野,開遍滿山的紅楓,悄然飄下。
*
一高一矮的兩人走出房門,門開門阖,院中風動,又見楓落滿地。
連長洲避開眼前一片,看向謝珂,“小珂,你真是西北人麼?”
而謝珂走進楓雨之中,随意地接住一片。
他瞧着手心巴掌大的紅楓,反問:“你呢?書生,你真是連家一名不受重視的族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