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地下,祝雲聽領着黎風烨看過鑄鐵爐,瞧過各類模具與牆上刀兵,完全沒将黎風烨的滿臉震驚當回事,便帶他來到暗門之後,供奉無名牌位之地。
她哪知道,黎風烨不僅驚訝于他們三年前猜想無錯,後山好大的秘密,更為自己隐瞞的探險一事心神不甯。
無名牌位在前,黎當歸靜默不語,祝雲聽拂了拂灰,看着黎風烨,說道:“風烨,你年滿十六,我想,是時候讓你知曉一些關于鳴春山莊的往事。”
好奇已久的秘聞即将揭開真相,黎風烨緊張地點點頭。
祝雲聽指向頂上牌位,“這一‘顧’字,你可瞧見了?”
黎風烨又颔首。
“想必你也聽過許多關于顧大哥的傳聞,這道‘顧’字,正是顧沾巾的‘顧’。”祝雲聽說得平靜。
黎風烨卻瞠目結舌,舌頭打了好幾個轉,才捋順了大叫一聲:“什麼?顧大哥——顧沾巾?顧大俠?!”
顧沾巾成名多年,竟與爹娘相識?等等,他還是爹娘的“顧大哥”?不對,世上居然當真有顧沾巾此人!
百般驚訝疑問聚于心頭,黎風烨眼睛越睜越大,看得祝黎夫妻二人連連失笑。
祝雲聽笑着解釋:“正是顧沾巾,顧大俠。不過當年大哥與我們相識之時,他還不叫這個名字。”
黎當歸插嘴,“聽兒,你可别說漏嘴了,顧大哥最讨厭别人說出他的真名。”
祝雲聽忍不住又笑了笑。
至于站在兩人中間的黎風烨,他依舊沉浸于莫大的震撼之中。
黎風烨急急問道:“爹!娘!你們、你們認識顧大俠!顧大俠,他是什麼樣的人?真像話本上寫的那樣麼?”
“喲,風烨,你還會讀話本呐。”祝雲聽見他如此,難得調侃一句。
黎風烨此時可不在意這些。他一把抱住祝雲聽胳膊,央道:“最後顧大俠不是退隐山林了麼?娘,為什麼要在這裡為顧大俠供個牌位啊?”
倘若顧沾巾這樣的人也死于默默之中,恐怕黎風烨今日便要放棄當個大俠的願望。
“放心,這自然是顧大哥當年的意思。”黎當歸拉住黎風烨,把他拽了回來。
祝雲聽點頭,“顧沾巾退隐山林,便等同于顧沾巾已死。何況顧大哥不願再入江湖,從此往後,世間唯有顧——他本人卻從未離去。”
說什麼生生死死,真真假假,黎風烨不懂這一出把戲,悶悶不樂道:“不明白。”
黎當歸笑了一聲,揉揉黎風烨腦袋。
他同時看向祝雲聽,嗔道:“唉,聽兒,我原先便說,應當一步步告訴風烨。你瞧,這才哪到哪兒呢,他就愣成這般模樣了。”
祝雲聽擡頭,拍了拍黎風烨的臉蛋,仍把他當個小孩子似的。
她瞧瞧自家兒子,長大成人至此,依舊有些傻氣,心生無奈。或許前十幾年,她早該放黎風烨下山?
祝雲聽不着痕迹地搖搖頭,“此事姑且不提,風烨,尚有些要緊之事你需要了解。”
随即,她推開茅屋後門,領着黎風烨看過衣冠冢,一一祭拜之後,一字一句為黎風烨介紹起這群結義的江湖兒女。
她說着,黎風烨聽着,腦海間緩緩勾勒出一幅二十多年前的盛世美景。
原來這些冢中英魂,皆是爹娘當年的知交好友。如同那夜他與謝珂、與連長洲的胡鬧一般,他們不僅摔碗結拜,更是并肩作戰,綁貪官,劫誣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哪怕當年圍剿魔教的大戰,亦是他們數人牽頭,參與其中。
說罷他們曾經縱馬歡歌的日子,祝雲聽語氣漸漸低沉。
“當年我們一行數人,說好三十來歲了,便一同來到苦梅山,來到這——來到鳴春山莊,退隐山林,結伴度日。”祝雲聽神色不定,“可惜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
這與三年前黎風烨猜測的幾乎一緻,然而每當祝雲聽說出一句話,黎風烨必須裝作驚訝的模樣。此時,黎風烨實在覺得,這真是他一生撒過最大的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