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姑娘青年踩到彼此,摔作一團,兩人連忙出手幫忙,将他們扶起送到一旁,這才得了空,矮着身子,鑽回人群,往前一探,終于明白眼前發生何事。
有三四人肩扛彎刀,橫刀攔在梁家公子馬前,而先前出聲說話之人,粗膀寬肩,踩在一輛馬車頂,高高俯視衆人,悍氣十足,霸道無比,像極山匪作風,難怪圍觀的百姓們散去不少。
梁家公子牽馬回頭,與山匪對視,道:“在下不解。”
山匪持刀而立,不屑一蔑,“梁之鴻,你父親梁介做過什麼好事,莫非你不知道?”
“梁介從前與我狂風幫兄弟為伍,憑靠幫中搶來的财産辦布莊,開染坊,一間鋪子接着一間,由此成了北地一帶的富商。怎樣,這發家史可得你心意?”山匪舉刀,邊說邊指向梁之鴻。
此語一出,旁觀的百姓間掀起軒然大波,黎風烨卻念了念“狂風幫”三字,大師姐說的幫派,好像正是這道名字。
狂風幫盤踞冀豫一帶,劫道掠财,無惡不作,據說那位收押入監的幫主絡腮虬髯,身形魁梧,力可扛鼎,一手狂風刀法削人成骨,片下來的血肉直接丢進幫中一口大鍋烹煮,十分駭人。
身後又有幾人慌忙離去,黎風烨不自覺将謝珂的手握得更緊。
議論中,梁家公子神色一變,怒道:“休得胡言!什麼狂風幫,我從未聽過,更不曾聽父親提起!”
“哼!他當然不會說。”山匪道,“梁介以此營生,我狂風幫手上多少條人命,搶來多少箱金銀珠寶,他便在其中得利多少。若是廣而告之,這朔雪城可還有他的位置?可還有人叫他這大善人一聲‘梁公’?落得一條賤命苟且,已是梁介的最好結局!”
此時人群騷亂更甚,有百姓罵道:“你這土匪瞎編什麼!梁公赈災濟貧多年,豈容你無憑無據,胡亂污蔑?”
“我污蔑?”聞言,山匪從懷中取出一紙油漬斑斑的泛黃文書。
衆人看不清它所書内容,光下,卻隐隐瞄到一方醒目的紅章手印。
山匪随即開口:“看好了,這可是當年梁介親手與幫主簽下。梁之鴻,我告訴你,就是因你那好爹如今攀上了朝中貴人,反手洩露幫主行蹤,出賣幫派據點,才教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派人破了我狂風幫山門!”
語罷,他竟将文書撕毀,口吞入腹,厲聲道:“我狂風幫從不将爾等放在眼裡,你不承認也罷,我等此程前來北地,便是為了向你梁家人讨債!”
“荒唐!”梁之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回身看向四周百姓,“諸位父老鄉親,莫要聽此人胡言亂語。梁家紮根朔雪城多年,布匹衣裳定價十年如一日,更不曾收過一分不義之财,絕非與此等喪盡天良之徒勾結之人!”
說着,車隊中幾名馬夫下車,抽出刀劍,亦有随行的護衛夥計揮出棍棒,誓要保護公子。
一見梁家人動兵,攔在馬前的幾個喽啰登時亮刀。
劍拔弩張之際,黎風烨按住腰間長刀,看向謝珂,“阿珂!不能讓他們傷人!”
謝珂攔下黎風烨,“等等,那山匪還有話說。”
“如何荒唐?為何荒唐?”山匪縱身一躍,落在衆喽啰身後。
他不知練了什麼功夫,下地時如墜千鈞,砰砰幾聲,塵土飛揚,驚得馬鳴數聲。
梁之鴻連忙牽缰穩住馬匹,山匪又說:“我看你這喝着人血長大的闊家少爺,才是荒唐!梁之鴻,你有什麼臉娶妻成家?想想那麼多人在你爹手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也好意思?”
梁之鴻再次反駁,然而這一回,卻看其中一位喽啰左手劈出一掌,眨眼打飛一名梁家馬夫。
馬夫倒地哀鳴的瞬間,百姓四處逃竄,有的躲遠了看戲,有的跑向另一道方向,黎風烨與謝珂不及出手相助,便被衆人沖散。
土匪見了,飛身而起,當即抓住一人,死死扼住對方肩膀,“想報官?沒門!”
與此同時,出掌的矮個喽啰邪笑道:“張哥,這群傻瓜恐怕還不知道呢,老太爺糊塗,忌憚着我——我狂風幫行事,将人馬一概調去外城、城郊提防,盯着裡外城門,卻沒想到我等早已身在城中。”
另一名灰衣喽啰附和,“衙門空空蕩蕩,你們縱是想報官也無路可去!”
早先吩咐下人報官的梁之鴻臉色頓時一白,“爾等目無王法,還敢胡來?城中武館就在兩條街開外,待他們來了,看你們這群貨色該當如何!”
“那就看看,是他們快,還是我們的刀更快。”光頭喽啰抽刀而動。
此時,混亂中的黎風烨終于雙腳站定,趕來前方,一眼便瞧見山匪推開布衣百姓,聚氣運掌。
他暗罵一聲,飛身上前,卻聽一聲嘶鳴,扭頭再看,那喽啰揮刀砍向馬腿,花馬受驚,颠得梁之鴻幾近墜地。
正在黎風烨焦急如何周全之時,一道水藍身影翩跹而至,竟是謝珂!
謝珂比他更快,已然掠至梁之鴻身旁,出手相助。
黎風烨當即收心,一手托住百姓,一手轟出一拳,與山匪掌風對了個正着,兩相化解。
“哪個不要命的來送死!”山匪與喽啰同時罵道。
百姓驚魂未定,黎風烨擋在對方身前,抽刀又擋一招,而另一頭的謝珂縱身一躍,緊緊拉住缰繩,衣袖揚起,數顆石子急急遠擲,正中光頭喽啰手腕、手肘,小臂,痛得他猛地收手,彎刀應聲落地。
馬停,謝珂下馬,便見三名喽啰持刀揮來,同時攻向謝珂。
黎風烨看得清楚,立馬旋身改道,握着刀柄在山匪眼前虛晃兩下,挑起大刀刃尖,将他引到謝珂、梁之鴻,喽啰等人附近。
大刀沉重,即便山匪力大無窮,亦不如黎風烨迅疾。一時被黎風烨奪去先機,他隻能被黎風烨牽着鼻子走,一步步變了方向。
衆人交鋒間,黎風烨與謝珂距離越來越近,卻聽矮個喽啰忽然說話:“我瞧是誰救場,原來是個女人。”
光頭喽啰捂住手腕,忍痛撿刀,罵道:“你瞎了麼!分明是個帶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