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一日來臨,苦梅山上愈來愈冷,滿山紅楓将近落盡,樹木漸成枯枝,俨然有了入冬的迹象。
最後一場秋雨洶洶,砸下來的雹化成了水,黎風烨與謝珂兩人終于來到五嶽閣上。
祝雲聽依約在此。她拎起兩捆重物,一言不發,領着兩人踏上三樓,直往門外回廊而去。
欄杆長長,雨中檐下,祝雲聽問罷兩人下山見聞,指點一兩句,當即托起其中一捆重物,遞向黎風烨。
黎風烨早有所料,解開布包的這一刻,他仍然吓了一大跳,滿臉驚喜。
但看他面前兩把刀劍并立,一長一短,一厚一薄,一寬一窄,尚未開刃,已見其間鋒芒,正是祝雲聽新鑄的神兵。
黎風烨小心翼翼地接過寬闊大刀,便聽祝雲聽發問:“風烨,你此次下山敗于狂風幫中人。你可知你因何落敗?”
此戰黎風烨心中回憶過無數遍,自信應答:“一是我功夫不到家,二是我未曾實戰,經驗不足,三是我不敢當真出手,見血傷人,猶豫不決,失了果斷。”
祝雲聽神色不變,沉吟一聲,徐徐道:“是也不是。風烨,你悟了一半,卻不懂你的心在何處。”
“心?我心在這兒啊。”黎風烨嘀咕,摸了摸自己左胸。
“與這幾人對戰時,你心中所想何物?當你出刀出劍之時,你心間盤踞何事?”祝雲聽搖頭,“風烨,你可曾明白,你眼中所看、心之所系,皆非刀劍,而是身後人,身後事?你究竟應當将自己置于哪方?”
那就是我走神了呗。黎風烨心說。他尚未應聲,祝雲聽已然拂手探上刀面,歎道:“久住深山,你太浮躁,太沖動,這把寬闊大刀沉重,恰好壓一壓你的性子。然而大刀笨拙,你若樂于雙手出招,不如佐以這把輕巧長劍。兩相兼顧,方知萬全。”
說話間,黎風烨背好大刀,看向祝雲聽遞來的長劍,問:“娘,那你說,我該什麼時候用劍,什麼時候用刀?”
祝雲聽掃他一眼,目光銳利,黎風烨頓時明白自己問了個白癡問題。
他趕緊閉了嘴,接劍收鞘,懸于腰間。
兩把兵器傍身,黎風烨渾身一沉,然而此時此刻,左瞧右看獨屬于自己的好刀寶劍,他滿心歡喜,全然不作他想,不覺負重累累。
喜上眉梢之際,黎風烨看向身旁的謝珂,隻見謝珂轉頭與他相視,眉眼含笑,輕輕颔首。
瞧了謝珂的神情,黎風烨興緻更高,再對話已說盡的祝雲聽開口:“娘,它們有名字麼?”
“沒有。”祝雲聽拿出另一捆布包,“兵刃而已,你若想為它們取名,随你意願。”
黎風烨一會抽劍出鞘,一會收劍回腰,忙中偷閑,樂滋滋地應聲:“正好我懶得起!”
祝雲聽眼神無奈,喚來謝珂。
與黎風烨一般,謝珂上前兩步,親自解開祝雲聽手上布包。黑布落地的一瞬,乍見白光掠眼,此劍竟已開刃。長劍橫立祝雲聽手中,劍柄镌竹紋漣漪,翠綠常青,而劍身青白如玉,煞是好看。
它秀氣雅緻,令人看了去,不免覺着是把最為适合打扮、裝飾的佩劍,一時難以好奇它出鞘模樣,更不知它如何削鐵如泥。
謝珂當即俯首接劍。
祝雲聽神色微動,道:“小珂,對你來說,我無須多言。不過,較之‘君子如玉,溫潤而澤。君子如水,利物不淨’,我反而更希望你如竹修直堅韌。但願你始終如一。”
“莊主教誨,謝珂自當銘記于心。”謝珂颔首應聲。
說罷,他取來長劍,霎時拂袖輕揮,一抖劍尖,便看弧光皎如月白,劍風凜似寒風,果真好劍。
黎風烨瞧得清楚,贊道:“好劍!阿珂,這劍真與你相襯!”
謝珂淺笑,祝雲聽也是一笑,“那是,也不看看是誰鑄的寶劍。”
“我就說嘛,天下無人比得過我娘!不論鑄劍、用劍,還是其他,都比不過我娘!”狗腿似的黎風烨立馬改口誇起祝雲聽。
祝雲聽笑盈盈地看他,又看收劍入鞘的謝珂,問:“如何,小珂,你打算為它起名麼?”
謝珂蕩了蕩手中劍鞘,猶豫着搖了搖頭,“罷了。”
旁觀的黎風烨卻嘿嘿笑着,繞到一旁,愛不釋手地撫摸鞘尾,“連劍鞘都是這道顔色,我看,就叫它小青好了!”
祝雲聽笑意更甚:“這名字不錯。”
哪知謝珂呆了一瞬,撇了撇嘴,道:“不好聽。”
“不管啦。”黎風烨死皮賴臉地歡呼起來,“小青小青,小珂小珂!”
聞言,祝雲聽與謝珂兩人俱是無奈。
不管黎風烨胡鬧,祝雲聽又問了謝珂幾句狂風幫一事。随後,依照祝雲聽吩咐,兩人帶着三把無名兵器離去,約定隔日演武課上,再試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