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小,淅瀝之中,黎風烨根本等不及明日。甫一走進小院,他便抓起幾把茅草,飛身上檐,墊着茅草,坐在屋頂,拔出長劍。
黎風烨向屋下的謝珂招招手,“阿珂,快上來!”
“黎師兄,下着雨呢。”謝珂擡頭看他。
黎風烨揚起眉毛,道:“這麼點雨,地都沒濕,上來上來!”
謝珂無奈,隻得躍上房頂,與他同坐屋脊。
黎風烨用手指擦了擦劍身,别樣高興,“阿珂,你瞧,我鳴春劍初成,如今又拿了娘新鑄的寶劍,以後呀,我定能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恭喜師兄。”謝珂卻沒他如此興奮,平靜回答。
“恭什麼喜。”黎風烨一動,倚在謝珂身上,長手一伸,當即抽出謝珂的長劍,“最重要的是,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
他左右手各握一劍,小心翼翼地轉了兩圈,又說:“總之,我打算勤學苦練。既然如此,阿珂,你也要兌現你在梁府的承諾。你看你,原先就不太喜歡練劍,《綠柳劍》之後便該練《玉蘭十三引》了,三年了,你還停在第四引呢。”
腕上一熱,謝珂捏住他手腕,輕易奪回青劍,笑道:“我是沒多喜歡練劍,可我看師兄你也沒多喜歡。”
“污蔑我。”黎風烨反駁。
謝珂看他一眼,随即起身,踩着茅草繞到黎風烨背後,擡起他放在屁股後的闊刀,稍顯費勁地拿了過來,解下纏刀黑布。
他将闊刀平放膝間,手指指節反敲兩下刀面,“師兄現在不是更喜歡用刀麼?”
刀鳴近在耳畔,黎風烨問:“你怎麼知道?”
謝珂道:“看出來了。”
黎風烨嘿嘿一笑,“因為用刀更威風。況且這回下山一次,與那幾人鬥過一場,我心想,說不定刀更适合我!”
謝珂端坐一旁,撫摸刀背,“難道用劍便不威風?”
“劍麼……”黎風烨遲疑一瞬,道,“倒也不是。但就像娘說的那樣,總有些君子、風雅之意,我尋思着,和我不大相配。”
謝珂反問:“為何不配?三尺青鋒,平不平事。劍俠留名,自然與師兄極為相配。”
黎風烨撓了撓頭,“用刀也能當大俠啊!”
忽然,謝珂擡眼,黎風烨與他對視,隻聽謝珂“咦”了一聲,又問:“莫非……師兄是覺得劍與我更相配,索性棄劍從刀?”
江湖常有琴瑟和鳴,刀劍合璧的美名,先前見過爹娘一刀一劍合招,黎風烨便隐隐動了心思:行走武林,若與師弟一起使劍,那該有多無聊!彼此彌補,揚長避短,這才更加風光!
雖不知謝珂怎的歪打誤撞,猜中自己心事,眼下被他一語道破,黎風烨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道:“沒錯,正是如此!”
語罷,黎風烨拎起謝珂膝間闊刀,縱身落地,“來,師兄給你舞一套《玉蘭十三引》!給你瞧瞧,刀也能當劍使。”
謝珂一笑,随之回到院中。
頓時,黎風烨以大刀起劍勢,一套《玉蘭十三引》舞盡,雖有些吃力,卻别有意趣。
謝珂旁觀,不知當說是“山豬吃細糠”,還是“陽春白雪,下裡巴人,雅俗共賞”,隻知自己嘴角越翹越高,笑意盈盈。
他一言不發,反倒走近黎風烨,故意拔出黎風烨腰下佩劍,緊握手中。
不等黎風烨說話,謝珂長劍在手,起式,正是第一引。
又一套《玉蘭十三引》舞出。
相授劍法之時,祝雲聽曾說,當年她身在江南,紅船看戲,晝聽鳴琴,夜賞琵琶,有感而發,連夜成招,世間從此便有了《玉蘭十三引》。一本劍譜,盡是高山流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