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說笑笑，黎風烨卻有些奇怪。

小師妹？按此算來，她應當也是洛景白的師姑，照洛景白的性子，天劍崖上下百來号人都被他倒豆子一樣說完了，何況他這般仰慕江翎，怎麼隻字不提這位前輩？

黎風烨的确不記得天劍崖中人人具體姓甚名誰，但大抵曉得與洛景白相熟的那幾位。

遑論人人皆知《天下帖》中的江翎身為天劍棄徒，亦無一人清楚他緣何被逐出山門。既逐出山，天劍崖掌門怎麼仍然委派洛景白尋他回山？

此事多有隐情。黎風烨又一次望向洛景白，洛景白雙肩微顫，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那梳妝匣裡還有些簪钗，你們誰會盤發？來幫謝小哥弄弄。”江翎的聲音傳來。

黎風烨收回目光，隻見眉黛已成，江翎輕輕搽起胭脂。

他轉身看了眼案上妝匣，皆是些精美的物飾，可惜似乎年月已久，好些亮漆黯淡。

黎風烨指尖一撥，挑出尚且嶄新的幾支，開口：“我來吧。”

說着，他繞到謝明青背後，挽起謝明青披散的長發，略顯生疏地照着記憶中的款式，徐徐盤起墨發。

自打謝珂離山，祝雲昭早已無需黎風烨幫忙，他幾乎不曾為人挽發編辮，直至此刻。

黎風烨乍然失神，雖有生澀，他試了兩回，照舊挽了道漂亮的婦人發髻。即便款式簡樸，不如那日假郡主華冠靓麗，擱在謝明青身上，仍是光彩照人。

他捏着步搖簪尾動手，便聽江翎調侃道：“不錯嘛，黎小哥，你長得難看了些，手卻巧得很！”

“……”黎風烨不由得稍微使了點勁，長簪頓時擦過側鬓，狠狠插入發包。

他一低頭，連忙說話：“阿珂，沒弄疼你吧？”

謝明青輕聲道：“無事。”

“嘿，‘阿珂’？黎小哥，你芳名都取好啦！不錯不錯，瑪瑙白玉，‘珂’之一字，好聽！”江翎誇得真心實意，黎風烨也無語得真心實意。

好在江翎沒多說，改口道：“再描一趟便大功告成，小白，你去将我的‘天淨紗’拿來！”

随即，洛景白取來一張面紗，一方手帕，繡花粉白，隐有清香。

江翎連連颔首，“如此甚好。”

黎風烨在後，看不大清他們在折騰什麼，隻瞧見面紗手帕之後，洛景白又拿來一對碧綠耳墜。

不多時，發上珠钗錯落，黎風烨道：“成了。”他邁開兩步，繞到謝明青面前，一瞧，吓了一大跳。

彩燕金钗，玉貌绛唇，盡管不比那日的假郡主，眼前這分明便是……黎風烨發着愣，妝成，謝明青擡手戴起面紗，笑道：“黎大俠？”

黎風烨回神，強逼自己目不斜視，道：“咳，這和當時的你還真像。”

“好，好，好，太像了！我這一手畫眉撲粉，果然寶刀未老！”江翎退遠幾步，上下打量謝明青眉目，甚是滿意。

他扭頭看向黎風烨，奇道：“你呢？小子，你如何是好呢？長相這般不堪入目，可娶不到眼前天仙似的娘子啊。”

黎風烨一窘。

謝明青同樣看着黎風烨，笑意不改，輕問：“素來聽聞黎風烨刀劍雙絕，黎大俠，還不摘下你的面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