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風烨起身跟上,心如亂麻,道:“但若十二樓如此,書生他……”
雀樓雀君不知幾人,也許連長洲僅僅其中無關緊要的一名,可他如何拿來這一枚雀令?
不再頻頻相見的那幾年裡,他是被人利用,還是遭人脅迫?他身無武功,丹儀厭惡十二樓,卻不介懷連長洲。
黎風烨想了又想,無從判斷,幸好丹儀打斷他的猜想:“上回你們說他中毒,小連嘛,啧啧,也是個可憐的。”
“還請丹娘直說。”
兩人停在暗門邊緣,黎風烨俯首下望,黑洞依然深不見底。
丹儀卻擡頭看他,“今兒告訴你的事情夠多了。小子,老娘最後勸誡你一句,江湖永遠不像話本裡寫得漂亮。無論顧沾巾還是誰,他們本人可不一定是那樣的人。而你身邊之人,他們也不一定就是你想象中的模樣。”
“丹娘似乎話裡有話。”黎風烨蹲下,摸索暗門石壁,發覺無數刻痕,似為下墜時利刃攀附所緻。
不止尤憐天,曾經還有人經此通行,尤憐天應當暫無性命之虞。
他心念一轉,回想玉霓曾說水井疑與陰河相通,村中說不定另有他路,另外三人莫非也誤入了密道?
丹儀由他查探,在一旁接話:“話裡有話?呵呵……黎小子,畢竟老娘曾經也與你一樣,無比仰慕那些江湖傳說、豪俠大名,多麼想與他們一戰,論高低、決勝負,可我入了蛇樓,卻發現……他們不過都像蛇樓的‘夜蟒’老頭,既無通天貫地之能,也是終将生老病死之軀。”
不遠處的火舌明暗,衣物徹底燃盡。
黎風烨與丹儀對視,一人抽出問水流,一人拔出随身的短匕,當即躍下。
*
黑暗中,眼前僅僅劍尖與岩壁交接摩擦的火星閃爍。
強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黎風烨雙腳一上一下踩在山壁之間,右手握劍借力,左手時不時死死抓住凸起的岩石支撐全身。
如此滑行許久,背後的丹儀說話聲之外,黎風烨終于聽見嘀嘀嗒嗒的水珠滴落。
“有水聲?看來下面不是死路。”黎風烨開口。
伴着些許回音,丹儀說:“此處敢是死路,老娘便敢馬上送人去見閻王。”
又是一陣響動,岩壁時而幹燥,時而濕滑,摸不清是露氣,是水珠,還是什麼,兩人入洞後不停下墜,消磨時候越久,越覺憋悶難忍,想來丹儀耐心逐漸告竭。
“不曉得哪個白癡鑽的地道這麼深,最好馬上讓老娘落地。”丹儀再罵一句。
黎風烨樂得與她閑話解悶,道:“尤姑娘自此而下,倒是身法矯健。”
丹儀回:“老娘身法也不差,諒你是個小輩,在此等你罷了。”
黎風烨失笑。
自打丹儀提起美人劍,他仿佛與這位前輩熟絡許多,幹脆胡侃着回話。你一言我一語,水聲越來越近,他們蓦地踩到地面。
腳下濕滑,黎風烨招呼兩聲,丹儀會意,單手擲去幾根短箭,一一彈響,兩人這才沉氣松手,平安落地。
此前村中起火,再遇村民圍困,祠堂迷蝶盤桓,非但與同伴走失,身上的補給也遺落不少。黎風烨找出一塊火石,奈何四下不見工具。
習武之人夜裡比常人看得清些,頭一回完全陷入黑暗而無照明,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小心翼翼以劍探路,發覺前方似乎是道往下的台階,難說通向何處。
丹儀反倒大膽地來回摸索,停在一角說話:“這兒有火架,不知道是誰留下的密地。”
“還有茅草,嗯,不大濕,沒放多久。”她在說,黎風烨亦在探路,向下幾步之後,時有時無的水滴聲越來越近。
就在此時,眼前乍地一亮,五步路外的火架眨眼燃起,頓有氣息逼近,黎風烨下意識持劍在前,側身藏去暗處,悄悄望向來人。
人影未至,火光先現,高舉的火把下是一張熟悉的蒼白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