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珂,阿烨,恐怕得麻煩你們倆了。”即便他強忍着,一開口暴露無遺。
黎風烨皺着眉點頭,他身法雖不比另外三人,此等距離倒不在話下。但連長洲身無武功,謝明青輕功踏水無痕,再攜一人,尤其成年男子之重,不知幾成把握,至于自己……
謝明青似乎看出他的顧慮,道:“黎大俠放心。”
這些時日不見謝明青真氣躁動,可若津州城外一事再現,該當如何?溶洞以内本就潮濕,按玉霓所說,露氣愈重,真氣愈烈,他怎麼放心?黎風烨踱了半圈,搖頭,“你先走。”
連長洲不知謝明青真氣一事,卻曉得黎風烨輕功幾斤幾兩,猶豫開口:“阿烨,你刀匣本就沉重,恐怕此回隻能小珂助我。”
“不錯。黎大俠,你平日說我輕功天下無敵,此時竟不相信在下本事了?”謝明青幫腔。
黎風烨哪記得自己的每一句胡話,看了又看謝明青與連長洲,最終掂了掂手上刀匣,無奈道:“好。”
他們再度示意,黎風烨先一步縱身騰起,躍向斷崖。
風刮過臉頰,他望着前方,心裡都是背後之人,不由得回頭喊道:“下不為例!”
然而待他足底落地,适才模糊的笑臉已經逼近。隻看謝明青攬住連長洲,幾乎毫不費力地穿過黑暗,停在衆人眼前。三息而已。
“啧啧,小白臉好漂亮的輕功!”
“謝公子果真不俗。”
在旁歇息的丹儀與尤憐天不禁出聲感慨。
連長洲同樣十分驚訝,轉眼見謝明青眉目含笑,回想山莊過往,又覺得他本該如此,十年倏忽,未曾有變。
于是連長洲也笑了笑:“謝公子的身法還是十年如一日的出衆。”
眼觀謝明青輕松,黎風烨反倒格格不入地“哼”了聲,悄悄嘀咕:“跑這麼快有什麼用。”
到了真槍實劍的時候,還不是讓我擔心。他把後半句話留在了心底。
謝明青但笑不語。
既然順利抵達,衆人不再廢話,沿路深入。不多時,四周空曠,火架焰燎,雖有曲折起伏之處,亦比斷崖之外平坦許多。
正是因其空曠,一行人走出洞道,放眼望去,大小各異的鐵籠圍成一圈,有的空蕩,有的關着他們心系已久的錦城百姓。粗略數過去,大抵二十來人出頭,遠不比傳聞裡的百戶邪門,更不是丹儀與尤憐天了解中的情況。
他們屏氣走近,發覺十來名千金公子深酣,衣鬓淩亂,卻不見髒污,未有傷痕。
好幾座籠子邊碗碟堆積,一些空碗空盤,一些油餅米湯尚是原樣,不聞馊臭,恐怕是這兩日才送來的飯食。
衆人低聲交流間,再一接近,竟發現兩三座籠子裡散落着書頁、炭筆、毛筆、甚至妝奁棋盤等物。
連長洲偷偷拾起一頁,其上唯有三個大字:“我是誰?”
尤憐天也撿起兩張,小聲念道:“我來自何方?何為喜、樂、憂、懼?何為愛、怨、憎、惡?”
紙上墨幹,顯然有人一筆一劃寫下,一聲一聲發問。
他們效仿着觀察書頁,盡是相似的問題,在問句之後,有新墨回答,也有空白如舊。
不解中,黎風烨悄聲道:“開了鎖再說。”
衆人颔首。
就在黎風烨與謝明青走近某座籠子之時,栅欄未動,先聽鈴響。兩人立馬看向另一頭的連長洲,書生站在籠子邊,擺手搖頭,用口型說:“不是我!”
随即,清脆的鈴聲戛然而止,籠頂一道影子包住尖角鈴铛,翻身而下,朱紅衣角拂過。
那人落在尤憐天眼前,“是我。”
焰火照在她臉頰身側,正是玉霓。
玉霓抿着嘴看向謝明青,“抱歉。公子,屬下迷路了。”
謝明青無聲望了眼鈴铛。
玉霓一撩衣擺,彎腰低頭,小聲道:“屬下聽見聲音便跟了過來,正欲探查,誤觸鈴铛。屬下失職,請公子責罰。”
謝明青斂息走近,“不是誤觸。”
他語中并無責怪之意,玉霓又說:“實乃不得已而為之。”
其餘人迷惑更甚,礙于現狀尚未出言,卻聽“砰”的一聲,籠前鎖落。
緊接着,那籠中人抓緊鐵欄杆,一面搖晃,一面尖叫:“有鬼!有鬼!!”
不知那人是恰巧醒來,還是被鈴铛吵醒,隻知“有鬼!”“有鬼!”的喊叫此起彼伏,籠中百姓一一轉醒,驚慌失措地抓撓眼前所見之物,有的咆哮,有的嘶吼,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