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昏迷,溶洞一時寂靜,謝明青與玉霓并肩而立,遠望深淵,概是面無表情。
謝明青開口:“霓姐姐辛苦了。”
玉霓應聲:“郡主來過此處。”
“我知道。”謝明青神色平靜。
玉霓微微低頭,“屬下故意吵醒百姓,請公子責罰。”
她随即解釋:“公子,屬下最善斂息之術,彼時我随衆人入此洞天,便掩去氣息,率先查探周圍一遭。那峭壁間似有古怪,然而衆人徘徊,藏于崖下之人久不現身,屬下故以此招引蛇出洞。”
見謝明青輕輕颔首,玉霓又說:“花盜定然見過郡主。陀羅香以外,她身上還有‘弄水香’之味,濃郁非常,縱是屬下亦能認出。”
“村中不見弄水香香迹,看來溶洞還有他處通往山外。”謝明青問,“花盜話中提及一人‘跑了’‘騙我’,莫非就是青瀾?”
玉霓把握不定,反問:“花盜自稱那人領她前去錦城,可她劫擄百姓,郡主怎會與她相識?”
謝明青道:“花盜奄奄一息,又神智不清,恐怕她無法相告。此事我們唯有見到青瀾方知因果。”
謝明青語氣一頓,托起腰間玉佩擦了擦,“青瀾若去過錦城,她特意尋楊羽衣借來拜帖,應當也見過那‘芍藥館主’了。”
玉霓點頭贊同,“尤姑娘似乎亦與花盜相識。”
“那便留下她。”謝明青一笑,眼神冰冷。
黎風烨兩腳蹬上洞口,擡頭便望見丹儀身旁的尤憐天趔趄随行。
她手捂心口,堪堪穩住身形,仿佛已經抽走了大半力氣。不及走遠,尤憐天雙腿一抖,竟顫巍巍原地倒下,猶如睡了過去。
丹儀早有預料,一手推着昏迷的花盜倚樹而坐,一手撈起尤憐天,又向黎風烨指了指花盜丢在洞外的兩匹馬。
黎風烨會意,解下拴馬繩,馬匹随之驚醒嘶鳴。
那兩雙圓溜溜的黑眼珠盯着他,在黎風烨的噓聲與拍撫之下,馬兒原地踏了幾步,安靜地低頭旁觀,不同尋常的溫順。
丹儀出聲:“黎小子快将缰繩丢給我。”
黎風烨照做,丹儀接過缰繩,三兩下将尤憐天綁了個結實,與花盜一并擡上馬鞍。
他轉頭下洞,攙着連長洲到了洞口,書生一翻上來,便問:“丹娘,你說此地你熟得很,可這哪有人煙?”
此時天光萬丈,灑滿林間,照得連長洲大不适應,抹着臉擠着眼睛,依稀瞧見丹儀正在把玩手上箭筒。
黎風烨也問:“荒山野嶺,丹娘,你自哪兒喊人?”
“若是無人,我們就完蛋了。”丹儀擡頭掃了眼黎風烨與連長洲,忍不住笑,“尤其是你們倆,好髒的兩個小娃兒。”
這一夜奇遇謎團不盡,顯然丹儀比他們知之更多。看她半臉灰塵,少見憔悴的面容上隐有憊色,明白她故意出言調侃,兩人不再多問。
丹儀背回箭筒,左手持弓,右手取箭,仰頭端詳重疊的樹冠一陣,乍地飛身上樹。
不聞半點腳步聲,窸窸窣窣之中,“咻咻咻”三箭射出,銀光掠過數丈,巨響震天,仿佛憑空疾雷劈下,原來她那箭筒中最後三支是鳴镝響箭。
随即一道尖銳哨聲高揚,黎風烨雙耳微動,遠處似有陶罐墜地打碎。
未消片刻,丹儀回到二人面前,與她身影一起而來的卻是兩顆四葉鐵蒺藜,勢如破竹,飛刺衆人。
丹儀旋身格開鐵蒺藜,黎風烨揮刀掃去暗器阻攔。
與此同時,丹儀向前重重踏出幾步,罵道:“唐家堡如今是哪堂弟子值夜?怎麼,連老娘我也不認識了?”
暗器落地,樹後現出兩道身影。
隻見來人一高一矮,一壯一瘦,發帶衣着一模一樣,舉止動作如出一轍。他們齊齊抱拳向丹儀一拜,恭敬道:“丹師姐。”
兩道聲音交疊,同樣低沉,卻是一男一女。
丹儀噗嗤笑出聲來:“怎麼是你們兩個小不點啊!”
她偏頭望向黎風烨與連長洲,先指高個,再指矮個,“這是唐秀南,那是唐绮南,龍鳳姐弟。”
唐绮南馬尾高束,一絲不苟,開口便問:“多年不見,丹師姐打算回唐門了?”
她語氣冷淡,丹儀毫不惱怒,擺擺手,“先不說這些,小绮,牽六匹馬過來。”
唐绮南看向另外兩人,面上未有一絲波動,道:“未得堂主允許,外人不可踏入唐門地界半步。”
“哎喲,破地方都沒剩幾個人了,區區一處廢棄舊址,有什麼地界不地界的。”丹儀哪管他們,拍了拍倒在馬鞍上的花盜,“看到沒?花盜!這可是一樁大功勞,趕緊尋些弟子過來幫忙。”
“……”唐绮南擡了擡腳又放下。
端着一張與她肖似的冰霜冷面,唐秀南道:“老太太當年囑托,秀南未有一日忘懷,煩請丹師姐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