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于後背傷勢,黎風烨直挺挺地坐在洞口。
連長洲歇下之後過去許久,他正打算喊醒謝明青接替,身後傳來一聲“黎大俠”。
謝明青披衣,“黎大俠且去歇息吧,輪到在下守夜了。”
他坐到黎風烨身旁,見黎風烨不言不語,輕聲問:“黎大俠?”
夜色中,謝明青的面容越發柔和,而黎風烨眉頭緊皺,“阿珂,我有話與你說。”
“嗯?”
夜來風冷,謝明青系緊外袍。黎風烨僅着兩件薄衣,不覺寒意襲身,心一橫,握住他的手攥在掌心。
哪知謝明青經他一牽,眨眼倒在了他懷裡。
“不妨明日再說。”謝明青撞上他胸口,似欲起身,黎風烨卻順勢抱住他,“隻能與你說。”
他低頭埋在謝明青肩頭,“太冷,就這樣說。”
“……”謝明青任由他抱着了。
黎風烨随即将五嶽閣上祝雲聽提及的魔教大戰一一說出。
待他講罷,謝明青道:“倒是與尤姑娘之言相差無幾。”
“連母親都不曾和我說起顧大俠來曆及‘挐雲刀’之事,尤姑娘比丹娘稍長幾歲,不僅了如指掌,還知何無咎出身,乃至于難說真假的何無咎與顧大俠二者仇怨。尤姑娘她……”黎風烨附耳悄聲,“若她真是魔教舊部,少年入魔教,年紀也對得上。可她蟄伏數年,而今與我們來往,魔教當真打算卷土重來?”
謝明青遲疑道:“那她就是‘鬼村’怪象背後主謀。蝶戀花,瀝心蠱,莫非魔教妄圖故技重施,再現人傀邪法?既然如此,她何必大費周章抓捕花盜?”
兩人猜測幾句,越發捉摸不透尤憐天目的,決定繼續緊盯此人。
黎風烨接着問:“阿珂,你認為那兩名神秘高手是誰?”
謝明青答:“魔教大戰迄今二十餘年,我并不如黎大俠了解江湖人。”
黎風烨又問:“倘若他們不是江湖人呢?”
他壓在謝明青肩上,低眉垂眼,徐徐道:“郡主年方二十便武藝高強,想必天賦極佳。謝當家操持镖局多年,身手遠近聞名,那麼嘉王——阿珂,我猜神秘高手就是嘉王爺與謝當家。”
“是麼?”謝明青反問。
黎風烨肯定道:“如果嘉王、謝當家皆與《九連環》有關,那麼你必須要見連長洲的原因、你偷《九連環》的原因,我明白了。”
謝明青失笑,“黎大俠也能去寫話本了。”
“……”黎風烨歎道,“爹娘告訴我,你曾說家中自有真氣解法,解法正是嘉王修練的《九連環》,對不對?”
謝明青矢口否認:“黎大俠,你堅信嘉王修練魔功?我的真氣,與嘉王何幹?”
他絕不認賬的态度死灰複燃,黎風烨沉聲道:“你——”
不等黎風烨多說一個字,謝明青打斷:“阿烨,你看着我。”
再次聽見經年未聞的稱謂,黎風烨下意識擡頭,與側目看來的謝明青視線交彙。
眼前那張唇肉飽滿的嘴張張合合,偏偏不願意開口,黎風烨實在想咬住它,逼得這人隻能掏出真心,說出真相。
幾番猜測謝明青身份之後,他惱怒謝明青與他結識多年,同行已久,即便是面對他,依舊屢屢閉口不談身世,卻心疼謝明青遭遇,更後悔未能早些與他重逢,助他一臂之力,時而難過傷神,時而氣得巴不得馬上命令他全盤托出。
如此想着,黎風烨不着痕迹地貼近謝明青。
謝明青眨了眨眼,道:“既然郡主平安,之後我與郡主随連公子一尋鬼門峽,黎大俠,你當可離去了。”
“離去?”黎風烨“噌”地站了起來,連同懷裡的謝明青不得不被他提溜着起身,“我幹嘛要走!”
謝明青反問:“難不成黎大俠打算一直跟着我?”
黎風烨抱着他靠上洞口石壁,悶聲道:“什麼叫跟?你是我的三弟,連長洲是我的二弟,郡主——郡主安危亦不容忽視!我自然要與你們一同尋找鬼門峽!”
謝明青抽出雙手整理衣袖。
見狀,黎風烨又說:“沒錯,我就是要一直跟着你!免得你又消失!”
謝明青懷疑地看着黎風烨,“原來黎大俠是怕我離去?”
黎風烨無語,“我不是怕。”
謝明青張嘴欲說,黎風烨當即騰出右手,食指按住謝明青唇珠,“碧落黃泉,死生相随。阿珂,我絕不會離去。”
謝明青沉默。
濕熱的吐息拍到黎風烨指腹,黎風烨松開他,手指上滑,一路摸到他眉下的小痣。
兩人挨得越來越近,謝明青終于開口:“黎師兄……你不回北地麼?”
黎風烨揚起眉毛,“嗯?”
“你可知二莊主為救治連公子做了些什麼?”
黎風烨等着他的下一句話。
謝明青猶豫道:“二莊主全身内力盡數渡予連公子,再也不是高手黎神醫。黎師兄,你不怕麼?”